打富順到廣州,足有一千多公里路程,乘動車都要花十個小時。
而按大朙的交通狀況來說呢,哪怕是不算山高、不算水險、快馬又加鞭,也得走上個十來天;倘若這路途中再遇到點什么狀況,稍稍耽擱一下,那很可能就得半個月才能到了。
這也是為什么,雙諧等人在一月二十五收到的消息,第二天便急忙忙踏上了旅程。
且說他們幾個,在“救出”了泰瑞爾后,六人變七人,又行了三天。
這三天還是比較順利的,第二天下午七人就渡過了長江,第三天便出了蜀地,入了貴州地界。
這期間,七人并沒有再遇到什么意外,且泰瑞爾的中文也在這幾天內有了長足的進步。
其實泰瑞爾本就是個很聰明的人,學習能力相當強,在遇到雙諧之前,從沒有人真正地教過他漢語、甚至都沒幾個人嘗試過跟他交流,饒是如此,他還是靠自己的猜測和推理學會了不少詞語;如今有人肯好好教他,并用支離破碎的英語和他對話,那他的漢語水平自是一日千里。
毫不夸張的說,就這三天功夫,泰瑞爾的漢語水平已經比孫黃二人的英語水平要高了,不過由于學習漢語的難度要比英語高很多,所以他尚不能“流暢地、正確地”說句子。
至第四天,七人已深入到貴州與湘西交界之地,拿一個武俠小說中很常見的概念來說呢,也就是到了“苗疆”。
這地兒吧…一句話——五靈教的地盤兒。
不知列位是否還記得,咱前文書中有提過:十四年前,天奇幫幫主顧其宗曾率領十三路宗門攻破過五靈教的總壇,在此戰的最后,五靈教總壇被大火付之一炬、且被崩塌的山體所掩埋,而顧其宗也與魔教教主易世雄在火場中同歸于盡。
但是,此戰,并沒有讓五靈教徹底覆滅。
十四年后的今天,五靈教早已完成了重建,甚至變得比當年更加強盛。
和當年一樣,他們現在的總壇,也叫“鎮靈山”——這是他們的規矩,總壇設在哪座山,哪座山就是“鎮靈山”;當然,這總壇的確切位置、進出方法,都是對外保密的。
另外五靈教在苗疆各地還設有無數的分舵,全都偽裝成了各種不同的買賣或設施,其成員們也是散在各地,與當地百姓打成一片。
你要問在苗疆一帶他們的勢力范圍究竟覆蓋到多大、人手有多少…這個真不好說。
反正中原武林的那些所謂“正道人士”,一般都不太愿意踏足此地,非要來的話,那就只能多找點人手、多長幾個心眼兒、且辦完了事就速速離開。
否則,他們每多待一天,就會多一分“人間蒸發”的風險。
上述這些情況,黃東來他們自然也懂,只是,從富順去廣州,肯定是要穿過這一帶的,要避開這里繞遠路的話,那圈子可就太大了…沒準要倆月才能到,到時候人家新龍頭早就選完了。
考慮到他們只是打這兒經過,不做什么逗留,路程上最多也就兩三天的時間,所以他們也就硬著頭皮來了。
這日傍晚,七人騎著馬,行到了一處叫“煙燈坡”的地方。
此地,可說是山路崎嶇,林野茫茫,連“官道”都不通,自也不存在什么“大路小路”的說法,總之就是認準了方向慢慢走唄。
眾人就這么走著…走著…天不知不覺間就全黑了。
在這種沒有官道的地方趕路,他們肯定已做好了夜宿荒郊的準備,所以月亮出來后不久,他們便決定找個合適的地方拴馬過夜。
也就是在這時,姜暮蟬忽然發現了什么…
“誒,兄弟們,前面是不是間客店啊?”
姜暮蟬這么一喊呢,其他人便也紛紛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還別說,往那兒一瞧,路邊還真有一團木屋的輪廓,而且這屋子看起來還不小,的確有可能是客店。
要不說…這飛賊也有飛賊的優勢呢,作為一個常在夜間行動的人,這小姜晚上看東西就是比別人清楚。
“好像是。”秦風手搭涼棚望了一眼,念道,“嗯?但若是客店,晚上理應在門前留一盞燈籠的吧?”
“害,這又不是官道旁的驛站…它一深山老林里的小店,大晚上的留什么燈籠啊?嫌蠟太多還是留給鬼看吶?”黃東來其實也不懂,但他憑推測隨口就解釋了一番,還補充了一句,“再說了,那也不一定是客店,沒準是山中獵戶的房子呢?咱過去瞅瞅再說唄。”
他口嗨完了,當時就牽著馬率先向前走去。
其他六人也沒再多說什么,畢竟大家都趕了一天的路,乏得很,這屋子是客店也好、是別人的家也罷,好歹是個有頂有墻、可以過夜的去處,哪怕使點銀子求人家兩句,能讓他們進去就和一宿便行。
就這樣,七人很快就沿著山路行到了那大屋附近。
但走近一些后,眾人就發現情況不對勁…那間屋子的大門,居然沒有關,兩塊門板幾乎筆直地向內敞著。
難不成,這么大的一間屋子,竟會是廢棄的空屋?
他們正這么想著呢,更詭異的事就發生了——他們的馬匹在走到屋前十米左右時,忽然就變得有些躁動,再往前靠近到五米,馬兒們便開始紛紛調頭撩蹄子、還發出反抗的嘶鳴。
與此同時,走在最前的黃東來也停下了腳步,一臉肅然地盯著那屋子觀望。
“黃哥?什么情況?”孫亦諧很了解黃東來,他一看后者臉色有了些變化,便知有事兒,故立刻湊上來問了一句。
“嗯…”黃東來沉吟一聲,回了句讓除了泰瑞爾之外的幾人都頭皮發麻的話,“這屋子…陰氣好重啊。”
“什嘛?”孫亦諧一聽到“陰氣”二字,當時就往后跳出一大步,并接了半句,“難道…”
“不要慌。”黃東來接道,“咱們進去看看再說。”
“‘咱’?”孫亦諧大聲將那個關鍵字重復了一遍,再道,“有這個必要嗎?‘你’進去看看不就完了嗎?我們在后面掩護你唄。”
黃東來一聽這話就樂了:“孫哥,你是不是又有難處啦?”
孫亦諧被人瞬間識破,只能嘴硬道:“毛!我有什么難處?我是擔心他們有難處,所以決定留在外面陪著他們。”他一邊說著,一邊就用手指了指后面那幾位。
黃東來聞言,順勢朝其余五人看去。
此刻,林元誠正在連說帶比劃地跟泰瑞爾解釋黃東來“會道術”的事,泰瑞爾聽得十分認真,臉色還變來變去的。
姜暮蟬看起來很淡定,他這種常走夜道的顯然膽子很大。
秦風的思想比較保守,臉上稍有懼色,但沒有表現得太明顯。
唯有令狐翔,那反應比孫哥還夸張,在聽到“陰氣重”這話之后,臉都嚇白了。
“不是…就算令狐翔是有點難處,但也有其他人陪著他呢,既然孫哥你沒難處,那你跟我一起進去啊。”黃東來掃完一眼,又對孫亦諧說道。
而孫亦諧卻是理直氣壯地大聲回道:“媽個雞!兄弟的難處就是我的難處!不行咯?”
“行行,算了算了。”黃東來見孫亦諧這副老賴的狀態,心中暗笑,心想玩笑開到這兒也差不多了,隨即便心滿意足地轉身,奔那屋里而去。
他進去的時候,手里只拿了個火折子。
在屋里待了也沒多久,他便折返出來,隨手把火折子掐滅一扔,說道:“屋里沒人。”
孫亦諧絲毫沒有放松,當即又問:“那有沒有人以外的東西?”
“可能有點蟲子什么的吧,陰氣重的地方大多都有。”黃東來回道。
“哈?”孫亦諧道,“那為什么這屋子陰氣會那么重呢?難道這是什么妖精的洞府?”
“我怎么知道?”黃東來道,“也許這里面以前死過很多人吧…反正現在是沒啥了,也沒鬼也沒妖的,家具啥的也沒有,就是四面墻,連扇窗都沒開。”
“嗯…”孫亦諧想了想,“這會不會是某種陷阱啊?比如我們進去之后,門就會自動關上,然后被妖精來個甕中捉鱉。”
“想多了。”黃東來否定了他這個推測,“要有那種布置,我早就察覺到了,再說了…有什么門擋得住你那‘捶門神拳’啊?”他頓了頓,“依我看,這屋子除了陰氣重也沒什么問題,我們把馬拴遠一點,進去睡就是了。”
“真的假的?”孫亦諧還是有些慫,“我怎么有點不信啊?等等…”這一瞬,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緊張起來,“你是誰?我怎么能確定你就是真的黃東來?也許你剛才進屋轉一圈已經被調包了呢?”
“呵…”黃東來當時就笑了,“我會寫股東的‘股’字,能不能證明我是真的?”
他這話,在場的人里只有他和孫亦諧聽得懂。
想當初,他倆還在“原本的世界”時,有一回去銀行辦事,孫哥因不會寫股東的“股”字而受到了工作人員的鄙視,此后這事就一直被當做梗,時不時被孫哥周圍的人拿出來對其嘲弄一番。
如今聽到黃東來隱晦地提到了這事兒,孫亦諧便明白對方是本人無誤了:“媽個雞!煩死了!反正老子就是不睡里面!”說著,他還轉頭沖令狐翔道,“令狐,我看你也不是很想進去,要不今晚你就跟我一塊兒在外面給他們‘把風’吧?”
孫亦諧這拉人下水的辦法倒也管用,因為令狐翔膽子確實小,所以就答應了。
于是,這晚,孫亦諧和令狐翔跟那七匹馬一塊兒睡在了離屋子有十幾米遠的幾棵大樹下,而黃東來、林元誠、姜暮蟬、秦風和泰瑞爾睡在了那間空屋里。
前半夜,七人中還有幾位睡得還不是很踏實,但因為持續的趕路實在是很疲勞,到了后半夜,他們就全都睡熟了。
原以為這夜就此無事,再睜眼時便是天明,卻不料…
在那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附近的山路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攝魂鈴”的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