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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黃二人的怪異舉動,確是引起了蕭準的戒備。
其實在孫亦諧舉起三叉戟,黃東來閃身移動的那一瞬,蕭準就想要召一道“逆行劍氣”去打斷他們的施為了。
但…笑無疾的反應也不慢,他一看雙諧又在準備什么怪招,而遠處蕭準手上也已有所動作,便趕緊一個箭步踏出,移動到了孫黃二人的后面,擋在了逆行劍氣可能出現的軌跡上。
他這個舉動,逼得蕭準硬生生把已經蓄勢待發的招式又給壓了回去。
此時的蕭準,也只能后悔自己剛才做得還不夠徹底,若他剛才把笑無疾的雙腿也給弄折,就不會有眼前的這一出了。
當然,他也是沒有料到,兒子為了阻撓自己…竟會做到這種地步。
按說像笑無疾這種雙臂已經被廢的人,已不會再有人指望他在戰斗中幫上什么忙了,即便他一直待在原地不動,也沒人會怪他的,可就是這樣的笑無疾,仍不惜拿自己的身體當盾牌來掩護同伴、阻擋蕭準的攻擊。
由此可見,他對父親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恨之入骨,連一絲回轉的余地都沒有。
見得此景,蕭準的心緒也是有些亂了,他不禁開始思考:我做了這么多,究竟是為了什么?即使我真的做到天下無敵,并在日后成就了一番江湖霸業,那又如何呢?若我的兒子…我那最心愛的人留給我的唯一的兒子,他始終恨著我,且寧死也不愿要我給的任何東西,那我做這些還有意義嗎?
這一刻,蕭準感受到了一種悲哀。
他原以為自己什么都沒做錯,時間會證明他的正確性,也終會讓兒子理解他,但現在看來…未必。
“如果我是烜兒,我又會怎樣呢?我會因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曾是五靈教的人就放棄她嗎?我會在她死后接受這是一種對我更好的結局嗎?即便過去了很多年,我就能放下嗎?”
蕭準,這個一向堅信自己“正確”的男人,此刻竟開始懷疑自己,開始…后悔。
當他換位思考后,他便意識到,并不是蕭烜不理解他,而是他自己從未試著去理解蕭烜。
咔嚓——
又是一記雷聲,將蕭準的思緒拉了回來。
但緊接著發生的一幕,卻讓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問題。
只見,這一刻,孫亦諧的身上、和他手中的三叉戟上,居然纏上了一層層的雷光,尤其是那戟鋒的部分,竟有一大坨肉眼可見的光團在上面不斷躍動著。
“哈哈哈哈!蕭準老兒,你以為成了劍魔就牛逼了是不是?哥現在讓你看看什么叫無敵!”孫亦諧在感受到了力量涌入體內后,當即發出了反派的大笑。
但黃東來卻是適時地在旁給他澆了盆冷水:“孫哥,其實你這能力跟對面最多也就五五開,考慮到他剛才被傷了腳,你才有六成的勝算…”他頓了頓,又道,“另外,這‘玉樞五雷使’的化身時限是很短的,你要是再多逼逼幾句,沒準時間就到了。”
“什嘛?”孫亦諧這下可慌了,“這招還有時間的?”
“廢話。”黃東來理直氣壯地回道,“這種術法要是沒有時間限制,那人家還煉個毛的血劍?跟你一樣拿把寶兵刃等個打雷天不就得了?”
孫亦諧聽罷想了想,感覺黃哥說得也有道理…
蕭準為了煉此血劍,前前后后連收集材料帶淬煉再帶殺人祭劍,忙活了都有一年多了,這還是在他坐擁龐大的人力財力、運氣好、執行力也強的前提下才搞定的;要是他運氣不好,比如那“七彩琉璃膠”一直沒找到,或是手下搜集“血鐵”的原料時出了什么岔子,鬼知道這事多久能辦成?
費了這么大勁才煉成的“劍魔”,自然會是一種長效、且著很高成長性的能力,即便是在這“劍魔初成”、而且還帶傷的狀態下,也不會比孫哥這依靠偶然的“雷擊”才能短暫發動的力量弱多少。
因此,要打敗蕭準,他得抓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孫亦諧想明白了這些,登時是目光一凌,神情一肅。
下一秒,他便將三叉戟朝前一探,猛然出手,以雷電之力,施展出了一式只存在于假想中的絕技——閃電五連鞭。
這個招式,本是由孫亦諧穿越前的世界中的一名江湖騙子所捏造,又由于網民們的瘋狂惡搞,這個虛假招式的要訣被廣為傳播,可謂膾炙人口——
大體上,這招有“三個要點”。
其一,要打出這招,必須做到全身“真正的放松”:關節要放松,但是關節周圍的筋、膜要適當地隆起,即所謂“該松的松、該緊的緊、松中有緊、緊中有松”的狀態…這個問題呢,非常復雜,這里就不多說了。
其二,要練好“內功”,因為只有練好內功,才能丹田發力,打出“松裹彈抖勁兒”,那么什么叫“松裹彈抖勁兒”呢?其實就是讓身體用一種類似癲癇發作般的高頻率抽動來引發出肌肉的爆發力,以此來催動“閃電鞭”。
其三,就是要用“三維立體渾元勁兒”,這個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總之,這原本只是一個非常扯淡的、搞笑的招數,別說實戰了,就是用在鍛煉身體上,這也是一套很荒唐的動作,頗有些亨廷頓舞蹈癥和羊癲瘋同時發作的味道。
但,在這個有著內力存在的世界,被“雷電之力”加持的孫亦諧,確有將這招具象化的可能。
呲——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孫亦諧在離著蕭準還有七八米的距離上揮戟一掃,戟鋒上的雷光團頓時被他甩得延展而出,化為一道鞭狀的長雷朝蕭準卷了過去。
蕭準不敢托大,也是默默運式,使其手中血劍的劍身又暴長了三分,隨即再擋。
叱——
這“第一鞭”和血劍相觸時,竟是發出了一種滾燙的烙鐵扎入冷水的動靜。
緊跟著便見得一片血霧升騰而起,將蕭準掩在了其中。
孫亦諧可不會等到血霧散去了再追擊,他一看蕭準沒躲,便立刻是兩鞭、三鞭…這樣接連打了上去,反正他這招式的攻擊范圍是又長又散,只要知道對方大概的方位就不會落空。
而伴隨著他的攻擊,那片血霧中也再度響起了陣陣“叱叱”的蒸騰之聲,與雷光的“呲呲”作響此起彼伏。
不多時,五鞭打完,血霧亦散。
眾人再度定睛觀瞧,發現蕭準仍然屹立不倒,只是…他手里的血劍,變小了。
雖然那劍柄和劍鏜的部分并沒有變化,但那赤紅色的、晶體般的劍身此刻已變得跟匕首的尺寸差不多。
“嘁…”蕭準啐了一聲,滿眼的不服,但其鬢角已現冷汗,可見孫亦諧這攻勢效果還真不錯。
“哈哈!原來你就這?”孫亦諧一看對方吃癟,態度立馬又跳了起來,“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啊!”
言至此處,他已準備再度出手。
對面的蕭準見狀,也是及時行動,迅速地單膝跪地,和升起血幕時一樣,又一次把血劍插入了地面。
那血幕散去的速度可比升起時快出許多,蕭準只用了短短一秒就完成了“收招”,并把血劍從地上拔了出來,而這時…那劍的尺寸又恢復了正常的長劍狀態。
“糟了!他還有余力!孫哥趕快!時間不多了。”黃東來看出門道,知道蕭準這是要把僅存的力量拿出來拼命了,故大聲對孫亦諧言道。
但其實呢,他就算不喊這句,孫亦諧也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攻過去了,因為剛才那“五連鞭”所消耗的力量比孫哥想象中還要巨大,盡管是拼掉了對方不少血劍之力,但孫亦諧也明顯感覺到了雷力的衰減和流逝。
“給爺死!”在一聲殺豬般的大叫中,孫亦諧飛身而起,將最后那點雷光全部聚到戟鋒上,沖蕭準劈了下去。
校場周圍的武林群豪在血幕散去后剛好看到這一幕,人都傻了,心說這里面都發生了什么啊?神仙打架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眼前即將發生一次驚天地泣鬼神的兵器碰撞之際,卻不料…
蕭準,動了。
咱前文里說過,他并不是不能動,只是一瘸一拐地動起來不穩、也不快、容易露出破綻、也會加重傷勢;所以在面對五名高手緊密的圍攻時,他自是不敢妄動。
但此刻,面對孫亦諧這種由上而下的、毫無變化的攻擊,蕭準自是可以動的。
于是乎…孫亦諧的雙腳剛一離地,蕭準就忍著疼、瘸著腳,催動輕功,身形一長,俯身前突到了孫亦諧的后方。
這還沒完,在孫亦諧的攻擊已注定落空之際,蕭準又是回身一劍,輕巧地挑掉了貼在孫亦諧背上的那張符紙。
就這樣,當孫哥的戟鋒落地時,他那三叉戟上,和他的身上,儼然已不再有雷光纏繞了。
“你好像說,要讓我看看什么叫‘無敵’?”一息過后,蕭準冰冷的聲音自孫亦諧的背后響起。
實話實說,蕭莊主也有點被孫哥激得上頭了,他剛才那一劍沒有直接捅在孫亦諧的后背上,就是為了要跟他說這句話。
“媽個雞!”孫亦諧自知已死到臨頭,破口大罵之余,立刻又是暴起轉身,朝蕭準橫甩出一戟。
當——
然,他那戟勢還沒完全起來,就被對方用劍一點,輕松壓了下去。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兒,就憑你也想勝我?你配嗎?”蕭準說話間,下一劍已刺了出去。
乒乒——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林元誠和姜暮蟬的一劍一刀又從兩方斜插過來,以二人之力抵住了蕭準的劍路。
“有情有義啊…”蕭準冷眼看著他們,手中血劍劍芒又現,“那就一起死!”
下一秒,林姜二人就雙雙口噴鮮血、倒飛而出,他們手中的兵刃也都在一瞬間就斷了。
落地之時,兩人皆是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跟我殺啊!”同一時刻,遠處,一永鏢局的左定坤左二爺以內力發出了一聲驚天虎吼。
吼聲起時,他已與謝三爺一同帶領著身后的幾百人馬沖了過來。
事到如今,他們也顧不得自己是否會成為血劍的“糧食”了;方才血幕還在的時候,他們無法插手,只能在外面干著急,現在一看校場上的“刀劍七絕”和孫黃二人乃是死的死、傷的傷…敗相已十分明顯,他們自是不能再袖手旁觀。
而在場的其他人呢…這會兒分為了三類。
第一類,基本是正義感比較強的和不怕死的,這類人自是跟著一永鏢局的人馬一起殺上去幫忙了。
第二類呢,以江守正為首,就是道貌岸然、時刻都打著自己那小算盤的類型,他們選擇繼續旁觀,“見機行事”。
而第三類…則以悟劍山莊那些倒戈的門客為主,還有一些如“徽州五義”那樣的宵小之輩,他們都選擇了趁亂逃跑。
很顯然,這群家伙早就想開溜了,只是因為到剛才為止,山莊大門的那個方向始終被一永鏢局的人馬給堵著,一旁又有那么多武林人士盯著,所以他們找不到逃跑的機會。
眼下,機會來了,他們還能不跑?
真當悟劍山莊的這幫人傻啊?剛剛還跟你們以性命相搏呢,鬼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他們劍下,江守正說一句“棄暗投明、將功補過”,你們其他門派的人就真能不追究了?到時候蕭準一死,誰能保證你們不翻臉?
至于那徽州五義,還有和他們差不多水平的、拿把劍來這兒看熱鬧的雜魚們,就更別提了,他們跑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因為這種人沖上去也是秒送。
“你人緣兒還真不錯啊,這么多人肯拼死來幫你。”蕭準上下打量著孫亦諧,說著說著還笑了,“呵…如此說來,你也算沒白活這一回吧。”
要死。
這個瞬間,孫亦諧強烈地感覺到了——自己已與死亡近在咫尺。
這和孫哥上次被人偷襲的情況截然不同,這次的蕭準,可是明著來的,其令人窒息的殺氣和威壓絕非孫亦諧過去面對的任何一個敵手可比。
孫亦諧也明白,像這樣的對手,已遠遠超出了用石灰粉和撩陰腿這類手段可以陰到的級別,他幾乎也已經絕望了。
蕭準的劍,眼瞅著就要落下。
而這時,還是校場另一側的黃東來,臨危出手。
在這生死一線的剎那,黃東來也顧不得其他了,他的手伸到懷中,握住了那“兜率如意砂”,借這法器之力,速念法訣:“坤走雷復殘訣響,艮行火賁引神威,急急如律令!”
咔嚓——
法訣念畢,驚雷驟落。
其擊向的目標,乃是剛才被蕭準挑落在地的那張符紙。
這一擊的威力有多大呢?也還好,就是在校場上轟出了一個半徑五米左右的大窟窿。
好在周圍的人這會兒都還沒跑近,所以轟擊過后,只有孫亦諧和蕭準雙雙落入了這窟窿里。
黃東來這也是情急之中,用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雖然不能干掉蕭準,但好歹制止了他的攻擊。
“我去,這下面居然是空的,還那么深?孫哥不會遭重了吧?”兩秒后,黃東來就跑到了那窟窿邊上,朝那底下望去,但他愣是看不到底。
這悟劍山莊,本就是建在山上,這校場的下面自是山體,但誰也沒想到,在校場的地磚和山體的下面,居然是一個空闊的“山中洞”,而且落差很大。
“誒?”趴在窟窿的邊緣聽了幾秒后,黃東來又發現了新的情況,“這下面好像有水聲啊?”
是的,他沒聽錯。
孫亦諧的運氣很好,從這個窟窿掉下去、并下落幾十米后,等待他的并不是堅硬的巖石地面,而是一個地下湖。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問了,蕭準和孫亦諧是一塊兒落下去的,為什么只說孫哥運氣好,不說“他倆運氣好”呢?
很簡單,蕭準他不會游泳啊。
咱前文書里也說過,這個時代,除了那些生在水邊、靠水吃飯的人之外,大部分人是不會特意去學游泳的,蕭準這種江湖名門的后代,以前那也是少爺出身,更不可能去學這個了。
當然,以蕭準的輕功,他也不需要游泳,像那種十米寬的河,他踩著水上漂浮小木塊就能飛過去;至于那種大河,還有江、湖、海…大家都是坐船去的,沒啥可說的,蕭準平時也不會特意往這種容易被伏擊的環境跑。
然而…今天,蕭準是不來也來了。
這山中的地下湖,是又冷又黑啊,雖然頂上的窟窿處有那么一點點光灑下來,但那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因為那離得實在太遠了,而且現在外面還在下著雨。
在幾乎看不見周遭環境的情況下,蕭準也不知道這湖面多寬、以及離自己最近的岸在哪兒,所以盡管他落下時已用輕功減緩了落勢,并在水面上虛踏幾下,但很快…不會游泳、手上還拿著把劍的他,就落到水里了。
縱然強如蕭準,到了這水里,也只能靠著人的本能在那兒蹬腿狗刨,然后勉強將頭探出水面維持呼吸。
但…孫亦諧不一樣。
首先,他的兵器是可以用法門“收起來的”,所以他可以騰出雙手來游泳。
其次,水性極佳的他,一聽那狗刨的動靜,就知道了蕭準的方位,以及對方根本不會水。
明白了這些的孫亦諧,臉上不禁浮現出了一個堪稱智障的笑容。
緊接著,孫哥就悄悄地潛入了水底,從水下迅速逼近了蕭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