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雙諧和令狐翔在茅廁那兒搞些什么動作,咱們后文自見分曉,此處還是先說蕭準這邊。
蕭莊主對于今天的大計可是蓄謀已久,所以行動的時間表他早已是了然于胸。
早上辰時,開莊迎客。
午時,封閉山莊。
午時三刻,校場論劍,期間憑來客們論劍時的表現,親自鎖定至少四十九名劍術或潛能較高的劍客作為“祭劍”的目標。
未時,如果一切順利,這時候蕭準應該已完成了“選人”,也就是說,動手的時機已經成熟…
接著,他就把自己“相中”的那些劍客都一一請上臺來,來到校場中間。
等這些人都到位了,蕭準便會一聲令下:一方面,讓火蓮真君作法,壓制住特定區域中的部分敵人,另一方面,讓守在校場周圍的約一百五十名悟劍山莊門客發動“萬劍歸一大陣”,對那幾百名來賓展開屠殺。
看到這兒或許有人要問了,一百五十人打八百人,這能贏?
我就這么說吧…勝算不但有,還很大。
您想啊,悟劍山莊那一百五十名劍客都是什么人?那都是蕭準親自指導過的“精英”啊,里面隨便拎出一個嘍啰來,也有二流以上的實力,況且他們還有“陣法”的加持,將多人的戰力融為一個整體,威力倍增。
而那八百多來論劍的“劍客”呢?其中一多半兒是半個月前連劍都沒碰過的混子,剩下的一半兒中,也不乏“徽州五義”和“龍口劍派”那樣的雜魚集團——烏合之眾,一盤散沙,面對有組織的突然襲擊,怕是還沒反應過來就得死個四分之一。
當然了,凡事沒有絕對…在真正的戰斗爆發前,誰也不能肯定那些來客就必敗無疑了。
萬一那些人頂住了攻勢,反殺了悟劍山莊的門客們呢?
這種情況,咱“算無遺策”的蕭莊主自然也算進去了,而他的答案是:不重要。
這些人打到最后誰贏都可以,只要他們的戰斗為他殺死那四十九個“祭品”爭取到了時間就行。
有“血劍雛胎”在手,加上火蓮真君的幫忙,蕭準有充分的把握可以在那幾百人分出勝負前就把校場中的四十九人搞定,屆時“血劍”現,“劍魔”成,普天之下還有誰人是他對手?在場的人全部一起上他也不怕了。
不過呢…計劃歸計劃,意外歸意外。
這么大的計劃,不出些意外才不正常,而眼下對蕭準比較不利的、且讓他關注到的意外,有三個——
其一,聞玉摘的出現。
五年前,蕭準因為“某件事”和兒子鬧翻時,就曾跟這位草堂公子打過交道;雖然那一次聞公子是站在蕭準這邊的,但蕭準可沒把他當成是朋友,相反,蕭準強烈的感覺到這是一個“危險”的人、是一個可以對他構成威脅的人…因此,這次在他搞這種大陰謀時,聞玉摘忽然出現,身邊還帶著海蒼峰這樣的高手,這自會讓蕭準有所忌憚。
其二,蕭烜的歸來。
這個很好理解:雖然蕭烜單方面放棄了悟劍山莊少莊主的身份,改名換姓,自甘墮落,但站在蕭準的角度,兒子就是兒子,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即便蕭準再怎么輕視他人的性命,也不會對親生兒子動手的;而更讓蕭準在意的是,當初蕭烜不止是跟自己、跟聞玉摘也鬧翻了,但如今這兩人竟是結伴而行,一同來莊,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難不成他們是一同來壞我大事的?
其三,獨孤永。
蕭準對這位金陵劍王府的少主素有耳聞,他這悟劍山莊中也不乏曾見識或領教過獨孤永劍法的人,不過…蕭準本人卻是沒見過。
按天賦和出身來說,如果獨孤永再年輕個十歲,估計會經常被拿出來和當年的蕭烜比較,而如果獨孤永再年長個十歲,八成就會被拿出來和蕭準本人比較了。
劍客的直覺告訴蕭準,此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對手,但…他并不適合出現在此時此地。
因為,他太強了,強到有可能破壞蕭準的計劃。
蕭準也的確沒有想到,像獨孤永這個級別的人,會來參加這種以“招關門弟子”為幌子的大會。
按理說,獨孤永真要來,那應該是和宋武滌、王釋蓮、江守正、狄不倦這四位一樣…以“特邀”的方式被“請”來的,誰能想到他居然和那幫烏合之眾一樣抄著把劍自說自話就來了,也絲毫不怕被人指指點點。
好在…這次的“意外”,也不僅有壞的,也有好的。
而對蕭準來說,那個“利好”的意外就是——宋武滌放了他鴿子,沒來。
這怎么一回事兒呢?
也沒什么,就是宋莊住接到蕭準的信后,覺得這“論劍”的大會,讓他一個玩兒刀的去做見證,似乎有點違和,而且他和蕭準素來沒啥交情,也從來沒有過結交的意愿,沒必要大老遠跑過去賣這個人情。
因此,宋武滌思索一番后,給蕭準寫了封回信,在信上跟對方客氣了幾句,又說了點“最近偶染風寒、莊內事務繁忙”之類的場面話,把這事兒給婉拒了。
另外,咱宋莊主還留了個心眼兒,他故意拖到了距離論劍還剩五天的時候才寄出這封回信,這樣一來…按照飛鴿幫送信的速度呢,信送到的時候,距離論劍也只剩一兩天了。
考慮到神刀山莊在遼東,悟劍山莊在嶺南,這時蕭莊主就算立刻再寫封信去二度邀請,宋莊主也已來不及趕到。
這…就叫老江湖,做事滴水不漏。
什么?你說如果蕭準質問宋武滌為什么隔了那么多天才回信咋辦?很簡單啊…信里不是說了嘛,因為生病了,而且事務繁忙啊——鴿你的借口,同時也可以作為我回復慢的借口,還有什么好多問的?
再說了,人蕭準又不是傻逼,看到了類似“洗澡去了”、“睡了”之類的回復,他還會再去發一條“你真去了嗎?”這樣的消息過去嗎?
簡而言之吧,宋莊主這鴿子一放呢,本來是讓蕭準有點不快的,但由于獨孤永的出現,又成了好事兒了。
因為蕭準原本準備用在宋、王、狄三人身上的“手段”(江守正太弱了,沒被蕭準當人),現在因為有了一個空缺,正好能讓獨孤永頂上。
然而…這回,蕭準又一廂情愿了。
論劍的這日早晨,絕大多數劍客都在辰時就進了莊,這幾百人在午時三刻前都被安排在了山莊內的幾間小樓里,以上好的茶點酒菜伺候著,畢竟他們一會兒可能要上校場過手,不能太餓。
而王釋蓮、狄不倦、江守正他們仨,以及他們帶在身邊的武當弟子、漕幫弟子、跟班嘍啰…則都是提前一兩天就到了的,因為他們是被“請”來的貴客嘛,所以無需等到論劍當日再進莊,而是提前就入莊住下,等論劍的時候呢,在臺邊也有“專門安排給他們”的位置。
按蕭準原本的意思,今兒獨孤永一來,自己就親自去與其接洽,并以大禮相待,以巧言勸之,將對方請到原本給宋武滌的那個位置上去。
沒成想,獨孤永這貨,一上午都沒出現,一直等到了閉莊前一小會兒才露面。
當蕭準收到獨孤永入莊的消息時,距離論劍大會開始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三位貴賓已經就坐,人群也已聚集到了校場周圍,蕭準可沒那工夫再去勸誘獨孤永,無奈…只得作罷。
轉眼,午時三刻已到。
蕭準,準時踏上了校場。
此校場四面環山,占地廣大。
今日為了這場論劍,校場的北側設了一個略高于地面的木臺,臺上擺了三張虎皮大椅,王、狄、江三位論劍的“見證人”就坐于臺上,他們帶來的一眾弟子則立于臺周圍。
校場的東、西、南三面,地勢皆略高于校場,剛好與看臺相仿,此時這三面也是群雄環立,人群紛紛注視著校場中央。
“諸位英雄,在下蕭準,在此有禮了。”蕭準這種級別的高手,說話只要帶上點內力,很容易就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
周圍的來賓們見蕭莊主跟他們打招呼,自也紛紛回禮,七嘴八舌地說著“在下XX,見過蕭莊主”之類的回復。
反正這一套吧…您記住了,越是雜魚、越是喜歡往前擠、且越是嗓門兒大。
那些真正有點兒能耐的,這時候都還很冷靜,只是默默瞧著,因為他們都知道,僅僅是“打招呼的時候沖在前面給蕭準多留點印象”,對最終的結果是沒有任何幫助的…想在這論劍中勝出,要么憑手上的“劍術”,要么憑心中的“劍理”,其他都是白搭。
當然了,此刻的他們還不知道,其實怎樣都是白搭,因為蕭準壓根兒也沒想收什么關門弟子。
“承蒙諸位同道賞臉,愿來我悟劍山莊論劍求藝,切磋心得…”蕭準待眾人的聲音輕下去一些,便繼續說道,“今日,蕭某有幸請到了武當派的王真人,‘大中至正’江大俠,以及漕幫的狄幫主來為這次論劍大會做見證,于我山莊而言,這也是榮幸之事…”
諸如此類的場面話,蕭準還是要說一說的,就算他稍后計劃殺掉現場九成的人,但眼下他還是得把話說圓全,把戲做足。
正所謂行百里路半九十…越是在這計劃即將完成的當口,越是要注意細節,萬不可大意,如若他在這時候著急,做出許多讓人看起來有異常的言行,搞不好就要滿盤皆輸。
“別啰嗦了,快說怎么個論法吧,我已等得煩了。”
校場上,蕭準的“開場致辭”還沒念叨完呢,人群中,便有一人,也是用了一口內力,發出了一聲全場都能聽見的牢騷。
一般人能干得出這事兒嗎?
那必須得是獨孤永這種欠抽的家伙才干得出來啊。
這世上欠抽的人分很多種,有些是因為賤,有些是因為莽,還有些…害,這說下去沒底,奸、懶、饞、滑、壞…種類多得很。
而這獨孤永呢,大體是因為一個“狂”字。
你可以說他是一心求劍道,所以才不重世俗之禮,缺乏同理心,情商低。
但一個人能一直這樣情商低,還一直在江湖上活得好好兒的…是要靠實力的。
再說了,他只是情商低,又不是智商低,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常年這樣“做自己”,靠的就是實力,而他依然選擇保持這樣,這就說明他那骨子里透得還是一個“狂”字。
此刻,在場的人中,或許有八成都和獨孤永一樣,想讓蕭準別啰嗦了,趕緊說正題,但誰又有他這份“狂”,敢直接把這話說出來呢?
“呵…”一息過后,校場中的蕭準,笑了。
這不是冷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這一刻,劍客的血,讓他蠢蠢欲動,讓他興奮無比。
所以,他笑。
這一刻,一向計算周密的蕭準,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以在論劍伊始就處理掉獨孤永這個“意外”的辦法。
所以,他笑。
盡管蕭準并未料到獨孤永竟狂到這個地步,敢在這樣的場合,毫不客氣地打斷自己,但既然對方已經做出了這樣的行為,那蕭準便可將計就計,順勢而為…
“我若沒看錯的話…說話的這位朋友,乃是金陵劍王府的獨孤少主吧?”蕭準當然沒看錯,他盯別人半天了。
“就是我。”獨孤永也是想都沒想就回道。
“好。”蕭準點點頭,沉聲接道,“‘敗龍劍’名震江湖,蕭某也素有耳聞…”
他說到這里時,在場的群雄早已齊齊轉頭看向了獨孤永,站在獨孤永身旁的那些人也已很自覺地退開了幾步,遠離了這個刺兒頭。
“既然獨孤兄你如此著急…”蕭準用十分隨意的口氣接著說道,“不如…你現在就上來和蕭某過過手,等我倆先論完了,蕭某再跟大家接著說論劍的事兒。”
“呵…”聞言,獨孤永也笑了,他的回應也是可以預見的,“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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