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塵瀾出御書房時,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本是喜氣洋洋過年團聚之時,卻因為邊關的戰爭而蒙上了一層陰霾。
望著晦暗不明的天空,杜塵瀾突然發現天空上有白色的絮狀物落下。
“下雪了!”身后傳來一聲低語,四喜走上前來,與杜塵瀾并肩望向天際。
“是啊!瑞雪兆豐年,希望來年一切都會好起來。”杜塵瀾望著天邊的那一抹亮光,心中感慨,戰爭苦的是百姓,希望來年戰爭盡快結束吧!
四喜側首看向杜塵瀾,秀美深刻的輪廓在陰暗的天色中,強烈地讓他覺得刺眼。無論何時何地,杜塵瀾都是人群中那抹耀眼的光,在他心中亦是。
杜大人是好人,更是好官。
四喜從門側拿出一把油紙傘,遞到了杜塵瀾面前,笑著道:“雪天路滑,大人慢走!”
杜塵瀾謝過,便辭別了四喜。這樣的日子四喜還要當差,而他要回去與家人團聚了。想到杜淳楓夫婦,杜塵瀾唇角微勾,大步往宮外走去。
青石板路的兩旁已經開始有積雪,青石板上像是凍了一層薄薄的霜,沒過一會兒,就越積越厚。杜塵瀾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卻想起了之前在靖原府之事。
不知四喜可曾后悔過,當初蔣大夫是想傳他衣缽的,可四喜偏偏選擇離開了醫館,被囚禁在這牢籠中。只能說人各有命,造化弄人,然而這都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那他該如何選擇呢?他突然有些迷茫了。
來到這個朝代,最初是為了擺脫困境,帶著杜淳楓夫婦脫離杜氏,算是報答他們的恩情。入仕途是他自己選的,是因為不甘心做一名商賈。
可之后入了朝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又該何去何從呢?要說對顧氏有多身后的情意,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連顧玄瑧夫婦的長相如何都不清楚。
看著自己在雪地中留下一個一個腳印,杜塵瀾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他似乎也沒有選擇。
皇上也是知道他的身世的,會選擇相信他嗎?既然已經卷入了這場是非中,那就只能一條道上走到底了。顧氏當年為了留下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算是他欠顧氏的吧!
想通了這些,杜塵瀾腳下變得堅定起來。
“杜御史!”
杜塵瀾正打算趕回去,卻聽得身后傳來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連忙回頭看去,見果然是柯啟良,立刻轉身行禮。
“下官拜見柯大人!”
柯啟良撐著一把油紙傘大步向杜塵瀾走來,他身材微豐,此刻有些喘氣不勻。
杜塵瀾是先他一步出來的,皇上留了柯啟良談話。現在柯啟良竟然已經追上了他,可見是有話要與他說。
“嗯!”柯啟良應了一聲,接著打量了一眼杜塵瀾,微微搖了搖頭。
“杜御史有經世之才,足智多謀又胸懷大局,我柯氏在京城立足百年,也從未見過杜御史這般少年才俊,實屬難得。”
杜塵瀾有些意外,這柯啟良是什么意思?難道還想捧殺他?
他的目光在柯啟良臉上瞥過,發現對方的神情卻很真摯,不像是說反話的樣子。
“大人謬贊了!京城世家子中能力不凡者眾多,下官只是及早踏入官場,有些張揚罷了!”杜塵瀾連忙拱手謙虛道。
“不必自輕自賤,你的能耐其實朝中無人質疑。不過,本官要說的是,有時光有能耐是無用的,官場上爾虞我詐,算計的是人心。你有經世之才,然卻無人幫襯,孤軍奮戰,最后只能成為旁人的踏腳石。”柯啟良感嘆道。
杜塵瀾聽出這番話中別有深意,他怎么覺得對方這話是另有所圖呢?
“你雖品級不高,但在朝中的地位卻是舉足輕重了。皇上對你如此倚重,也是因為你有能耐。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明白嗎?人心難測,誰知道哪一日,這些會不會成為你的催命符呢?忌憚你的人太多了,你現在的處境,其實很危險。你可想好了,身后沒有家族做后盾,難!”
柯啟良仔細觀察著杜塵瀾的臉色,卻發現對方一直都面帶微笑,做洗耳恭聽狀。
“之前本官對你頗有微詞,以為是旁人夸大,覺得你不過是運氣罷了!可現在本官十分欣賞你,不想看到你這樣的人才被埋沒,更不想你因此而身隕,你可明白?”柯啟良抬頭,看著杜塵瀾語重心長地說道。
“多謝大人抬愛,能得大人賞識,自然是下官的榮幸。也多謝大人對下官的勸誡,日后定當牢記大人的良言,絕不敢忘。”杜塵瀾心中微哂,原來此人是想拉攏他,著實讓他意外。
“本官今日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吧!”柯啟良碰了個軟釘子,立刻面色就沉了下來。說了兩句之后,就轉身離開了。
其實柯啟良也不過是起了愛才之心,這樣的才俊,極其難得。倘若有杜塵瀾幫他們出謀劃策,勝算可大了不少。
杜塵瀾看著柯啟良離開,不禁笑著搖了搖頭。查氏氣數已盡,不過是茍延殘喘,他如何會投靠查氏呢?就憑查廷海嗎?可查廷海也是鞭長莫及啊!
“世子爺!皇上召杜大人入宮了!”一名隨從入了萬煜銘的院子,對正在擦拭寶劍的萬煜銘稟報道。
萬煜銘一愣,“這大過年的,也要召見杜塵瀾?”
他思量了一番,覺得皇上還是為了邊關戰爭一事。
“父王可還在書房?”萬煜銘看著可照出他身影的寶劍,將其又插回劍鞘中。
“是!王爺說晚飯要推遲半個時辰,他正在與族中老爺們議事。”
萬煜銘本是站起身,想去御書房,聽得下人的稟報,便冷笑了一聲,又坐了下來。
那些族人他可不愿意見,這些人哪里是來議事的?不過都是些吸血的螞蟥。來府上守歲,每每都要纏著父王要好處,不是誰家的兒子要應考,想讓父王日后多多提攜,就是誰家生活拮據,想得王府救濟。
這些人,專挑年三十過來,這是打量父王不好拒絕他們。
還是待會兒等用飯之后,再找父王談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