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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所謂密令

  “知道了。”胡一書沒有再多說什么,他面色如常地問清了王濟懸的所在,便放下身上的東西,大步流星地朝那邊走去。

  小廝跟上來,又道,“爺,夫人讓您忙完了正事以后,去找她一趟,說是為月底見安湖的賞花會,有些事兒想同您商量。。”

  “知道了。”胡一書漠然答道。

  “還有老夫人那邊,今兒老夫人說——”小廝原還有一肚子的事要與胡一書交代,然而話未說完就已經被胡一書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把剩下的事全咽進肚子里。

  胡一書臉色不快,甩開袖子走了,小廝亦只能提著燈籠,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胡宅并不算大,但其中仿姑蘇一帶的園子卻極多,所以走起路來曲曲折折。放在平日悠閑的光景里這算良辰美景,在今夜便只讓胡一書心中的憤懣愈加難平。

  胡家往上數,歷代都是讀書人,最好風雅。

  這一居老宅代代往下傳,每一代人都往期間添上幾分自己的喜好,是以到胡一書這時,這宅子里的諸多陳設看起來已極其臃腫。

  他好幾次想把后院的老屋全都拆了,空出一片地來,好讓他挖一個池塘種荷花。

  可每每提及此事,老母親便拍著桌子說那老屋是先祖為宗族中人特意搭建的客舍,若是想拆了屋子,就先把她那把老骨頭拆了去,再把列祖列宗的祠堂也拆了去,否則一切免談。

  胡一書沒法子,只得把自己這些想法先收起來,日后再作打算。

  不多時,他走到了自己的外書房,屋子里點著蠟燭,讓整個窗都亮晃晃的。

  胡一書剛一進門,就看見王濟懸正坐在西北角的客座上輕輕點頭——顯然是已經困得起了打盹兒。

  “王太醫。”胡一書迎上前,“久等了,久等了。”

  王濟懸一個寒戰醒了過來,見眼前朦朧燭光里站著胡一書那張熟悉的老臉,立刻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胡一書笑著上前,嘴角和眼角兩側的皺紋夸張地打起了褶。

  王濟懸此時可笑不出來,他的眉頭擰得像繩結,滿是悲戚地喊了一聲,“胡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

  “您坐,坐。”胡一書淡然笑道,“這幾日實在太忙了,每天都披星戴月的,昨天和太醫匆匆一晤,本就有許多話沒說,沒曾想王太醫今日就來了,實在不好意思。”

  “胡大人哪里話…”王濟懸只得耐著性子和他客套起來,小廝們這時端進來兩盞茶,出去的時候從外頭把門帶了起來。

  胡一書端茶抿了一口,不動聲色道,“太醫今日來,還是為昨日的事嗎?”

  “是。”王濟懸連忙點頭,兩手握著同一側的木椅把手,“昨日在翰林院外和胡大人匆匆一面,許多事沒問明白,今日事情有了變化,所以我就…”
胡一書放了茶盞看過來,問是怎么了,王濟懸便將今日太醫院發生的事悉數告之,說完之后,王濟懸更是嘆了一聲,“胡大人,我是真的怕事情再鬧下去,會不好收場…”

  “為什么?”胡一書問道。

  王濟懸臉上的溝壑凝滿了愁怨,他幽幽地看向胡一書,“柏奕行刺這件事,本來就是捕風捉影沒有實據的事情,萬一之后圣上過問起來,實在是不好回答。”

  說到這里,王濟懸擦了擦額上的汗,“再說,萬一最后真的捅到了太后那里,她老人家又一心護著柏家,我怕我到最后會——”

  “王太醫。”胡一書已經成竹在胸地笑了起來,他拍了拍王濟懸的肩膀,打斷道,“這件事會不會驚動圣上另說,但一定捅不到太后那兒去,就是真有人往太后那兒捅了,也沒事。”

  王濟懸眼光一閃,登時被胡一書這話說得有點懵。

  “胡大人…莫非是得了,得了慈寧宮的消息?”

  “那說笑了,太后深居簡出,我一個戶部侍郎到哪里去得她的消息。”

  王濟懸糊涂了,“那是…?”

  “還是先說說王爺那邊的事吧,”胡一書輕聲道,“昨天畢竟是在外頭,人多眼雜,不好多說什么。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王太醫,要試探柏家這件事,我是得了王爺的密令的。這件事除了王爺,就咱們三個人知道,王爺對此事的看重,可見一斑。”

  王濟懸的口半張著,聚精會神地聽著胡一書接下來的話。

  “其實這整件事特別簡單,”胡一書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地踱步,“你說柏奕的事沒有實據、捕風捉影,我是不同意的——蔣三都已經把柏奕私自打的銀制刀具連同作案人員一并繳獲,這怎么能叫沒有實據?這叫證據確鑿,此其一。

  “再則,即便事情確有諸多疑點,但錦衣衛是什么人?北鎮撫司是什么地方?他們原本就有規避司法、直接抓人的權力。柏家一家三口,都潛伏在圣上左右,如今他們當中有人疑似要行刺,蔣三直接扣人,進行審問,這是理所當然之事,此其二。”

  胡一書這兩條說法一出,王濟懸的那顆心已經放下了大半。

  他這時才有閑情去端桌上的那杯茶水,啜飲一口之后,仍是目不轉睛地望著胡一書。

  “第三,那個醫女柏靈,如今看來在貴妃身邊是風生水起,雖然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讓貴妃好轉,但此女若不能為我們所用,則斷不可留。不過她身居后宮,我們暫時不好接近,所以才更要把柏家父子握在手里,才好真正拿捏住她。”

  王濟懸這才恍然大悟。

  “我昨晚已經派人去和蔣三說過了,”胡一書道,“拿了人之后不必著急定罪,先好好審一審,讓這個柏奕吃些苦頭,然后再把風聲放進宮里,就看貴妃愿不愿意為這個柏奕出面了。”

  胡一書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王濟懸已經明白了。

  原來所謂的試探是這個。

  王濟懸捻著胡子,心中直嘆這辦法妙極。

  若是貴妃不管,那她和柏靈之間必然生分;

  若是貴妃管了…那王爺那邊想必也還有后招。

  “王爺到底是心思細膩之人啊…”王濟懸十分感嘆地搖了搖頭,忽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略有幾分為難地開了口,“不過我還是擔心,太后那邊——”

  “說了不必擔心,那就不必擔心。”

  胡一書一笑,不再解釋。

  太后究竟是深居簡出不愿見人,還是被軟禁在宮中,還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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