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矯情的十八九歲
大巴車里的空調似乎不太起作用，加上一路的顛簸，人們出游的熱情被慢慢的顛散，抑或是早晨出門太早，車廂里漸漸安靜了下來，只留下沉重的呼吸聲，偶爾還傳來幾聲呼嚕。
葉一諾聽著歌，看著沿途的風景，倦意一陣一陣襲來，只感覺兩個眼皮如分開千年的戀人般，再也無法忍受片刻的離別之苦，纏綿在了一起。
“喂…阿諾…醒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半睡半醒間只覺得有人在叫他，醒來時左邊的肩膀沉沉的，完全沒了知覺。葉一諾心中一驚，暗想這年頭還有販賣胳膊的？慌忙中低頭一看，原來是秋心蕊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估計時間太長，壓麻了。
“秋心蕊，到了，起床了，再不起床大象要把我的胳膊壓斷了。”葉一諾輕輕的叫著秋心蕊。
秋心蕊睡眼惺忪的坐起來，還呲溜著口水，她看到口水形成長長的拉絲，慌忙用手擦拭著。
“大象？什么大象？”秋心蕊邊擦邊問著，隨即腦子估計清醒了些，怒視著葉一諾，“丫的，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再叫我大象，我就踩廢你。”
馬驥站在邊上被秋心蕊一連串的反應逗笑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發作，強忍著轉身離開了，“你們快點啊，我先下去了。”
“哎呦，我的腳啊…”葉一諾浮夸的叫著。
“我枕的是你的胳膊，你腳又怎么了。”
“我的腳被大象踩了一下，現在胳膊被壓了一下，看來我真的成廢人了。”葉一諾扶扶被壓麻的左手，一臉痛苦的看著秋心蕊。
“你…你好樣的，你給我等著。”
看著秋心蕊氣急敗壞但又無言以對的樣子，葉一諾心里一陣暗爽，忽然有一種一雪前恥的快感。
秋心蕊起身想出去，但被葉一諾擋住了去路，又不好意思從他身上跨過去，站在原地瞪著葉一諾，“你起來，我要出去。”
“你就這樣走了，那我怎么辦。”葉一諾故意耍著賴皮，好不容易逮著一次機會，還不好好發揮一下。
“那你要怎樣？”
“背我…”葉一諾故意拖著尾音，想看她什么反應，只見秋心蕊雙目越瞪越大，要把他吃了似得。
“…的書包，是書包，你想什么呢？”
“你…故意的是不是…”秋心蕊終于發作了，沖葉一諾嚷嚷著。
“怎么敢啊…你看我這個胳膊半天沒知覺啊，我怎么背。”葉一諾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秋心蕊轉過身，雙手叉著腰，幾秒鐘的功夫轉過頭陰森森的笑著，看著怪嚇人，對葉一諾說：“我背，我來給你背，好吧。”。
葉一諾和秋心蕊一前一后的從大巴上走下來，大家看到秋心蕊拖拖拽拽的拿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馬驥樂呵呵的走過來接過葉一諾的包，“你怎么不自己拿啊。”
“秋心蕊主動要求的，我得給人家這個機會。”葉一諾賤賤的說著。
秋心蕊惡狠狠的看著他，心里恨不得再踩他一腳。
“哈哈，秋心蕊，來把包給我吧。”馬驥笑著，從秋心蕊手里接過背包。
“不用，我好了，我自己來吧。”
“你…”秋心蕊似有怒氣但臉上隨即又堆起笑容，走過來看著葉一諾，“你好了是吧。”
只見她扔包抬腳，動作連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葉一諾只感覺自己的腳骨碎裂一般。
“啊…你…”葉一諾坐在地上抱著受傷的腳嗷嗷的叫，居然不帶換個腳踩的，他心里暗自叫苦，果然還是斗不過這個神經病。
看著得意洋洋的秋心蕊拉著馬驥朝出站口走去，葉一諾背起包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你的腳又怎么了？”
王曦城身上背著大包小包，還能空出手給夏夢綰撐傘，真是新時代二十四孝好男友典范，看葉一諾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還不忘留點愛心溫暖他一下，真是愛心泛濫到爆炸。
葉一諾委屈的看看秋心蕊說：“沒事。”
“你又被大象踩了？”楊波一本正經的說。
“大象？哪里有大象？”蔣桐一臉好奇的問。
馬驥則在旁邊笑的前仰后翻。
“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腦子被驢踢了。”秋心蕊和大家解釋著。
“還有驢？”元慧的加入讓馬驥更是樂的直不起腰。
“好了好了，我們看看接下來的路怎么走吧。”葉一諾試圖將大家的關注點從什么大象啊，驢啊的上面轉移開來，不然等會兒估計整個動物園的動物都要過來把他蹂躪一遍。
“我看過了，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這個時候上山已經不現實了，我們先去找個旅館安頓下來，然后吃飯，今天就在小城里逛逛，明天一早出發。”楊波井井有條的安排著，大家一致投去贊許的目光，于是毫無疑義的開始了第一項任務，尋找旅店。
小城看起來不是特別的大，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難看出這個地方受歡迎的程度。他們順著街道走到一家客棧，外觀上看起來有一種古色古香的年代氣息，大家一拍即合，就這兒了。
小城坐落在山腳下，遠遠的就能看到T山矗立在小城的一角，可能因為山脈延綿加之此起彼伏，讓人不得觀其全貌，只看到大山被綠色植被覆蓋的嚴嚴實實。
客棧的旁邊有一條河流靜靜的淌著，上游不遠處架著一座似有些年頭的石拱橋，乍一看，別有一番小橋流水人家的詩意景象。
大家簡單收拾過后決定一起出去覓食，順便看看小城的風景。這座小城雖然富有年代氣息，但很明顯的能感受到商業化的侵染，不能說是破壞，只能說少了一份該有的寧靜詩意，多了一番人間煙火氣息罷了。
吃過飯，天氣的熱情似乎絲毫未減，街道上熙攘的人群給這天氣更增添了一份燥熱，亦或許，燥熱的不是天氣，是游人。
大家走馬觀花式看了幾眼后并沒有繼續下去的欲望，便決定一起回客棧休息，為明天的行程養精蓄銳。
“晚飯還吃嗎？”葉一諾看著手機上的信息，是秋心蕊發來的，好像到了大學以后除了許昕兒，秋心蕊應該算是唯一一個留了聯系方式的女性。
“你們還吃晚飯不？”葉一諾問。
馬驥和楊波躺著床上，他不知道他們是睡著了還是在玩手機，王曦城一下午都不在屋里，估計是和學姐過二人世界去了。
“等會兒吧，還早，才七點多。”馬驥懶懶的翻了翻身，然后繼續一動不動的躺著，楊波好像睡著了，沒有一絲動靜。
“我們屋幾個還沒睡醒，你們先去吧。”
“好吧。”
快七點鐘的時候，夜色降臨的很快，好在月光來的很早，葉一諾透過窗戶看到下午的那座橋，慘白的月光下，顯得僻靜孤獨，頗有一種破敗荒涼之意。
走出客棧葉一諾朝橋的方向踱步，橋下的流水聲聽的越來越清晰，似有蟲鳴鳥叫傳入耳際，走近才發現不只有蟲鳴鳥叫，橋下的流水聲中還伴有一片蛙聲。
葉一諾在橋邊的臺階上坐下，拿出錢包里的照片，默默的看著。這是張玥玥畢業時送給他的，這是他們高三畢業生每年都熱衷的一項活動，大家在畢業的時候都會去照各種各樣的大頭貼，然后相互交換，在照片的背面還會寫上各種祝福的話。
翻過照片背面，張玥玥象征性的寫著“前途似錦”的祝福語，雖然他發現她給每個人寫的都一樣，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將這張照片珍藏。
這次出行前，葉一諾覺得沒有再留著的必要，于是就帶在身上想把這最后的牽掛埋在高高的山頂之上，也算給自己三年的青春一個隆重的告別儀式。
矯情的十八九歲，他們都喜歡給自己的傷痛一個形式感特別強的安慰，不知道是為了放下還是為了更深刻的銘記。
“看什么呢？”寂靜忽然被打破，葉一諾被嚇得渾身一個哆嗦，驚魂未定間才發現，是秋心蕊站在不遠處，“哈哈，嚇死你。”
“…”葉一諾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著實嚇得不輕，他努力調整著。
秋心蕊在他的旁邊坐下，看著遠處透亮圓潤的月亮說：“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中秋節還有兩天就到了，月亮當然圓。”葉一諾惆悵著。
此情此景間他想起了自古逢秋悲寂寥，不知道是因為最近的事情太多，還是這濃濃的秋意真的很容易讓人傷感。
“你剛看什么呢？”
“沒什么。”葉一諾拿出錢包，小心翼翼的將張玥玥的照片放入夾層。
“能給我看一下嗎？”
他頓了頓放照片的手，將照片遞了過去。
“這就是那個女孩兒？”秋心蕊拿過照片仔細端詳著。
“嗯。”葉一諾長長嘆了口氣，“對啊，就是她。”
“看著挺甜的，應該是一個溫柔乖巧的女孩。”
“也許是吧。”
那件事之后對她的判斷葉一諾已經沒有了固執己見的自信，張玥玥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真的已經拿不準了。
“還放不下嗎？”秋心蕊將照片遞還給葉一諾，雙手托著下巴，看著月光下的遠處。
“不知道，想放下了。”葉一諾收起張玥玥的照片，雙手向后撐著，仰望著星空。
“那你還帶著她的照片，這能放下嗎？”
“我帶過來是想把她的照片放在山頂，這應該是我和她最后的聯系了吧，雖然不知道這樣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是…總覺得我該做點什么。”
“真矯情，不過還挺有儀式感的。”
葉一諾和秋心蕊靜靜的坐在橋邊，聽著周邊的流水聲，蛙叫聲，蟲鳴鳥叫聲，忽然很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如果時間停在這一刻該多好，不用想那么多煩心的事情。”秋心蕊說著。
他不知道這忽然的惆悵是被他感染的還是被這濃濃的秋意渲染的。但眼前這個女孩兒讓他感到越發神秘了，多變的秋心蕊經常讓他陷入一種恍惚，這個人她是不是精神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