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章 瘋癲,魔怔
姬若水沒有開口，趙元開便一直靜靜的坐在金龍椅之上。
良久之后。
終究還是姬若水主動走入了和元殿。
可人進來了，朱唇輕啟，卻半天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你不應該來的！”突兀間，趙元開淡漠道。
這話讓姬若水身子一顫。
須臾之后，姬若水點了點頭，終于是開口了：
“我…我知道，可是，我又不能不來。”
“朕給你一次機會，把你想說的話說完，因為下一次，你不會如此輕易的出現在這里！”趙元開道。
不知怎么的，這話在姬若水聽來，是莫名的刺痛。
姬若水眼眸有些微紅，但是點了點頭，而后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抬眼，直視著趙元開的眼神，道：
“陛下，姬若水這次求見，就是希望陛下能原諒天璇姬家，大漢和天璇之間萬萬不能走向不死不休的局面啊！”
這話一出，趙元開直接就笑了。
“呵…”
搖了搖頭之后。
趙元開起身，走下和元殿，走到了姬若水的面前，低頭，就那么定定的俯視著姬若水。
“原諒？”
“大漢和天璇之間萬萬不能走向不死不休的局面？”
“姬若水啊姬若水，你能講出這樣的話，朕很意外啊。”
趙元開笑道。
姬若水無話可說。
趙元開的臉色逐漸變冷，而后越過姬若水的身子，面朝殿外，負手，冷聲道：
“天璇姬家兩次出手刺殺朕，出的是什么人？姬瑯天！合體境八重天巔峰大圓滿！這人你應該不陌生吧？”
“第一次沒有得手，朕沒有說什么，第二次把你們姬家的鎮宗圣兵都搬出來了！”
“好，這很好！”
“現在朕反殺了姬瑯天，你們天璇清醒了？開始意識到了大漢和天璇之間不應該走向不死不休了？所以，這叫知錯就改嗎？所以，朕需要原諒你們，并且嘆一句難能可貴嗎？”
姬若水連連搖頭：“不，不是這樣的，陛下，你聽我解釋，我…”
“解釋？怎么解釋？朕問你一句，如果姬瑯天有足夠的實力抹殺掉朕，他會手軟？朕跟他說一句，大漢和天璇之間素來交好，不應該這樣的，他會收手嗎？”
“姬若水，你告訴朕，他到底會不會？！”
最后一句，趙元開是猝然間厲聲沉吼。
一時間，壓迫感將姬若水徹底籠罩。
姬若水身子微微輕顫，雙眸已經開始濕紅了。
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了。
其實答案她心理很清楚。
姬瑯天不會收手。
天璇就是要趙元開死。
所以，
現在反過來了。
她這樣來求趙元開，人家又怎么可能會答應呢？
姬家做的實在太過分了。
而她姬若水，根本沒有任何的臉面站在這里說這些話的。
她不得不這么做。
“陛下，我…我知道我說什么都于事無補了，但我還是想要說，大漢和天璇不能走向不死不休的局面，這是兩敗俱傷！”姬若水轉身，凝聲道。
趙元開再一次的笑了。
“呵呵…那依你之言，朕應該怎么做？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趙元開冷聲道。，
“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只要陛下能退一步，一切都可以商量，天璇會竭盡全力的去彌補陛下和大漢的，甚至，我們可以結成聯盟，一同征伐南天域妖庭！”姬若水趕緊說道。
天真。
太天真了。
趙元開轉過身，看著姬若水，一臉的無奈啊。
“你覺得可能嗎？就當下這個局勢，朕還需要你們天璇姬家的助力嗎？姬瑯天手執天璇劍都不是朕的對手，你覺得朕應該站在這里跟你廢話嗎？”趙元開冷聲。
“可…可是，大漢一旦真的和天璇走向了對立，不死不休，結局只會是兩敗俱傷，甚至可能影響到整個人族和妖庭之間的這場天域之戰啊！”姬若水還在極力爭辯。
但這話，卻讓趙元開陡然間怒了。
他的臉色一冷。
姬若水頓時嚇得你臉色一變。
“你在威脅朕？”趙元開質問。
壓迫感再一次攀升。
姬若水開始慌亂了，連連搖頭，道：
“不，不是的，陛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們天璇姬家大可倒入妖庭的陣營，這對于朕來說，沒什么區別，因為你們都是朕的敵人！”趙元開道。
“不不，陛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天璇姬家乃是人族第一圣地，怎么可能會倒入妖庭的陣營，我只是，只是…我…”姬若水是真的急了。
語無倫次之中，兩顆豆大的淚珠從濕紅的眼窩之中滾落。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為什么？
為什么局勢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趙元開看著姬若水這個樣子，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背過身去，擺手說道：
“你回去吧，這件事不是你能左右和改變，就如同你們天璇姬家做過的那些事情從來都沒有告訴你一樣。”
就是這一句話。
姬若水陡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她抬眼，就那么定定的看著眼前男人的背影，深吸一口氣之后，努力的恢復著情緒。
“陛下，昆老不是突破失敗周天大脈逆轉而死的，他是被我父尊賜死的！”姬若水說道。
趙元開沒有回身，也沒有回應。
“陛下，天璇姬家是人族第一大圣地，底蘊近三萬年，是絕對不能毀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上的，更不能背負上人族叛徒的罵名！”
“天辰宗已經響應的陛下的號召，天璇也可以這么做，甚至…甚至也可以拜入大漢麾下，但唯獨不能遺臭萬年！”
姬若水講到這兒，然后就頓住了。
片刻之后。
“撲通。”
只聽著一聲悶響。
而后便是一聲伏地長呼：
“若水跪求陛下…”
趙元開依舊是背身負手。
只是此時眼眸緊閉的，輕舒了一口氣，道：
“你跪求朕也沒有用，天璇姬家不是你一個姬若水而已。而且你這樣做，是在背叛你的天璇姬家，你知道嗎？”
“不，這不是背叛，這是拯救！”
“當下人族正面臨著至暗浩劫，陛下是人族唯一的希望，是中土人間認定的能終結這場浩劫的救世之主，天璇姬家對陛下出手，這才是最大的背叛，是在背叛整個人族，是永世都不能翻身的！”
姬若水凝聲道。
其實她說的沒錯。
天璇姬家現在面臨的就是這個局面。
他們選擇刺殺趙元開，就是選擇了背叛整個中土人族。
盡管中土歷四萬年來，像天璇姬家這樣的超然修真圣地是從來都沒有將所謂的人族人間放在眼中的，但他們也不敢真的走向人族的對立面。
別說他們了，終是太倉也未必敢！
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
趙元開依舊是默不作聲。
倒不是他動搖了。
只是在他看來，在這場紛爭之中，姬若水其實是一個很無辜的角色，怪不得她，當然了，她也改變不了什么。
所以趙元開沒有必要在她的身上浪費了太多的情緒。
“天璇姬家要殺朕，而且是接連兩次，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來了，就回不了頭的。”趙元開嘆道。
姬若水竟然直接撲到了趙元開的身前。
依舊是跪地，盤起的頭發已經凌亂了，姣好的面容也是淚水婆娑，眼神更是慌亂不安又卑微可憐。
“不，陛下，可以回頭的，可以的！只要陛下能高抬一手，無論讓若水做什么，讓姬家做什么都可以，姬…姬家萬古威嚴不能就此身敗名裂，絕對不能…”姬若水泣聲。
她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可憐，哪還有中土域第一天女之威儀啊。
“何必呢？又何至于呢？”趙元開搖頭。
“當然至于了，我是姬家后人，是姬家圣女，天璇姬家傳承至今，是三萬年來歷代姬家人心血所鑄，決不能成為人族叛徒，決不能！為了能維護姬家的威嚴，我姬若水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姬若水說道。
瘋癲了。
魔怔了。
這還是姬若水嗎？
但仔細想想，或許這才是姬若水吧。
人總是有一些執念，或者說是生來就注定要背負一些東西的。
其實姬若水講了很多，也求了很多，她不是怕姬家就此落寞衰敗，而是怕姬家背負上了背叛人族之千古罵名。
這是永世不能翻身。
因為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太特殊了。
趙元開剛剛宣告中土普天，要為人族而戰，就像是一輪明月在這至暗浩劫的夜空之中升起。
其實這已經把之前選擇作壁上觀的兩大人族頂級宗門圣地太倉宗和天璇姬家架在了火上烤了。
太倉倒也還好，袖手旁觀的同時也不搞事情。
偏偏天璇姬家，先是禍水他引，現在又要抹殺中土人間認定的救世之主，著這什么行為啊？妥妥的叛徒臥底啊！
再加上和天璇姬家差不多地位的天辰宗又站出來了，對比何等鮮明！
其實就算是到了這一步，也不至于萬劫不復。
最關鍵在于什么？
沒錯！
就是趙元開！
天璇現在似乎是徹底壓不住趙元開了。
所以接下來就是要承受趙元開的怒火，天璇姬家勢必走向衰敗甚至是覆滅，日落西山之時再來個遺臭萬年，那才是永世不得翻身！
天璇姬家可不是普通的大宗圣地啊。
他們祖上那位無上先祖，可是中土歷四萬年來以來人族唯一邁入準仙境的存在，甚至因為太倉的原因，過往中土普天對于天璇姬家都是懷有一份期待和神往的。
人活著，不只是為了活著，身上背負的榮耀和使命責任，都是要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去守護的。
“陛…陛下，只要陛下能答應若水，若水愿意割舍一切，哪怕是為奴為俾做牛做馬也可以！”姬若水咬牙，凝聲道。
這是豁出去了。
徹徹底底的豁出去了。
趙元開回身，看著跪在身前的這位昔日天之驕女，面容憔悴，雙眸之中沒有了任何的光芒了。
這是舍棄了所有的尊嚴和驕傲了。
“唉…”
趙元開一聲嘆。
而后將目光轉向了殿外。
那里站著一尊人影，身披鳳袍，正是青憂，已經站在那里許久了。
姬若水是背對著殿外，未曾察覺。
青憂見陛下看向了她，便是會意了，徐步走進了和元殿，走到了姬若水的面前，就那么看著姬若水。
眼色是復雜的，有恨意，有怒火，也有不忍和惻隱。
姬若水也感知到了青憂的存在，她抬眼，只是看了一眼，而后就突然怔住了，那雙濕紅的眼眸突然間之間黯淡了。
須臾之后，姬若水低頭，整個人就像是什么東西突然抽空了一樣，氣息完全變了。
趙元開是背對著的，所以不知不覺。
青憂是一直目睹著姬若水的變化，眼眸微微一顫，她很清楚剛才那些情緒變化到底意味著什么，那是一個女人的驕傲被徹底碾碎了。
其實很多事情青憂都看在眼中的，記在心中。
她在殿外之時一直都很猶豫。
自己到底應該不應該走出來，站到姬若水的面前？
她和陛下不一樣。
姬若水的這般卑微姿態被陛下看見和被自己看見也是不一樣的。
青憂想了很多，最終還是站了出來，到底還是于心不忍了。
“陛下，能容臣妾說幾句嗎？”青憂啟口，語氣溫柔。
依舊是跪在地上的姬若水身子微微一顫，心中突然間有股莫名的抵觸感，只是須臾之后，這感覺就不見了。
現在的她還算個什么？
又還有什么資格去抵觸大漢的帝后呢？
趙元開轉身，看了一眼青憂，蹙眉，道：
“如果你是想要勸朕，最好還是不要說了，這件事不是那么簡單的，也不是一個姬若水就能改變什么的。”
“臣妾明白，不過臣妾不是要勸陛下，而是有一些話想要對若水姑娘說的。”青憂柔聲回應。
趙元開頷首，而后回到了金龍椅之上，抿了一口清茶，就那么靜靜看著殿內一跪一站的兩個人。
募然間，趙元開心中盡是觸動啊。
這兩個人，兩個曾經應該是不分上下、且各自風華絕代的女人，眼下卻兩種姿態，宛若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