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中副將怎么也沒想到,當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城外時,敵軍已經在城中給了自己一擊,而且還是最致命的一擊。
他麻木的指揮著守衛救火,整個人仿佛丟了所有的魂兒一般。
那邊的火勢已經徹底失控,而所有的守衛才剛剛下城。
另外一邊,陳積依舊拄著雙腿大口喘氣,方才的憋氣沖刺讓他險些窒息。
“殿下,岐軍應該馬上到了,咱們撤吧。”衛行的聲音才陰影中傳來,隨后出現在二人的身前望著姚青疑惑道:“殿下這是…”
陳積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問題一般,只是有些艱難的站直身子道:“其他人呢?”
“按照計劃全都撤了,現在怕是快要出城了。”
“嗯,那咱們也走。”陳積說著又轉頭看了一眼姚青,只見她怔怔的立在軍衙門前,漫天大火在她的一雙眸子里,依舊映不出半點兒神采。
陳積再次深吸一口氣,隨后別過頭和衛行一起沒入墻下那難得的陰影之中。
看著那些匆匆趕來,又匆匆呼叫奔走的守衛,二人知道,他們已經完美的完成任務,并且沒有多少危險了。
城中剩下的守衛就那么些人,不可能在救火的同時還有精力搜捕他們。
“剛才跑過去的,應該就是最后一批了。”黑暗的街角處,前方的衛行探頭觀望后輕聲說道:“可以走了。”
陳積輕嗯一聲,隨即弓腰起身,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后卻傳來的一句冰冷的女子聲音。
“別動。”
陳積下意識的回頭,原來一柄泛著幽光的短劍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他的動作瞬間停止,不過就是這短短的一瞬,他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了一道血痕,絲絲涼涼。
衛行也在第一時間聽到了聲音,回頭之后的他這才發現,剛才軍衙門前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他們身后。
“姑娘小心,剛才的你還是殿下救出來的呢。”
“我知道。”女子輕聲道:“衛行護衛,你是想要自己出城還是想要他死?”
“額…原來你是…”
這句話后,衛行終于認出了來人是誰,只是由于時間太長已經想不起她的姓名。
姚青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繼續道:“是要我幫你做決定?”
衛行這才后退兩步,一邊看著陳積一邊說著:“姑娘冷靜。”
陳積聞言頓覺不妙,果然在片刻之后,脖子上的劍刃再次壓下,那力道已是出奇的重,似乎只要自己稍微有個吞咽就會被割裂喉管。
來到這里的兩年多時間里,他還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距離自己是如此之近。
“聽…她的,你先走。”
陳積知道,現在姚青的聲音雖然聽起來還很正常,但是情緒已經到了將要崩潰的邊緣,但凡再受到些刺激,自己的這條命必定是保不住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能一切以她的心意為主。
衛行的目光在昏暗的街角看的并不真切,不過他在陳積身邊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此時自然也能聽出他的聲音不對。
“是,殿下!”衛行干凈利索的回答一聲,然后一個躍步沒入街道另外一邊的黑暗之中。
軍衙中的救火已經正式開始,起初他們是想截住一部分火勢,留下外側一小部分還未被燒毀的。
然而火勢升天之后,僅憑這點人用水土滅火,效果顯然是杯水車薪。無奈之下,副將只能吩咐眾人向外搬糧。
然而他的聲音雖大,動手的卻是極少數,在西北如此干燥的環境下,那種火勢只要稍微借點風,就能燃盡一切。
更何況,今晚的風還不小。
果然,片刻之后幾個動手搬糧的岐兵一個不小心就變成了火人,打著滾出來勉強保住了命,其他人見狀更是不敢再往前踏上一步了。
街角,二人的動作就這么僵持著。
不知過了多久,姚青終于緩緩開口,“相比于經歷這些,我寧可那時候死在你的手上。”
陳積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簡單回著:“抱歉。”
“道歉有用么?”姚青慘笑一聲,好一會兒才繼續提氣道:“走吧,現在換你是我的俘虜了。”
相較于當初,此時她的動作干練了許多,看那樣子顯然是特意訓練過的。
陳積本來還想著找些機會出手反制,現在來看怕是不太可能了。
二人就這么在沖天的火光下走著,直到一處較為精巧的院落前才停下腳步。
姚青并未著急進去,而是留在原地似乎聆聽著什么。院落里不時傳來幾聲焦躁的議論,“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那聲音很細,聽著像是之前和被姚青叱喝的三個老宦官之一。
“三千人,三千人!竟然連個小破城都守不住。”
“事到如今再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總管大人說的對,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想如何給太后回話。
若是沒有一個好理由,咱們三個怕是也難逃殃及啊。”
“嗯,先進屋,好好籌劃籌劃再說。”
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后,姚青這才帶著陳積走了進去。
穿過長廊來到后院,姚青反手又將木門鎖上。
“這是哪兒?”陳積忍不住開口,不過片刻之后他又意識過來,這里應該就是她在這里的住所了。
姚青并未回答,只是在門后找了一根繩子,然后在短劍的脅迫之下將陳積反綁。
直到反復確認結實,姚青這才將其拉到房間之中關上了門。
周圍一片黑暗,只有靠近窗子的地方能夠滲出一絲火光。
還有一些淡淡的香氣不時掠過陳積鼻尖,聞起來像是熏草的味道。
姚青移到窗子旁邊,將那唯一的亮光接到自己身上,之后,便是長久的無語。
陳積一直在反省著自己的失誤,按照原計劃,事情不該發展到這一步的。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的偏見大意。救姚青出來肯定是沒錯的,錯的是等她出來之后就扔在那里不管不顧了。
在他的潛意識里,這個岐國郡主還是只有之前的天真愚笨,可以任由自己擺布而找不到任何還擊的辦法。
可誰知道,一年多的時間不見,此時的她早就不是吳下阿蒙。
陳積并不想就這樣束手待斃,從剛才的街角到現在的房間,他都在尋找著各種可以讓自己生還的可能。
可惜的是,那種機會實在少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