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氣氛頓時有了明顯的變化。好似一灘平靜的湖水躍出了一尾小白鰱,泛起的漣漪迅速擴散到整個湖面。
不過能坐在這里上朝議事的自然各個都是人精,他們才不會在這里對這種事情提出半點兒看法。
衛紹便繼續問道:“此事當真?”
緝查司的那官員繼續低頭回道:“此事微臣還未查證,所以不敢妄下判斷,不過從微臣上朝之前得到的消息來看,現在洛州的世子確實已經被街事司逮捕了起來。”
之后,朝堂之上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如同湖面的漣漪已過,每個朝臣都在躬身靜聽,等待著皇帝陛下的指示。
然而接下來卻是更長時間的平靜,衛紹并沒有著急說什么,他只是在最高位置上沉思著什么,一句話都沒有。
在眾多朝臣的眼中,皇帝有現在這般反應顯然是極不尋常,他的性子在絕大多數都表現的和他的身形一樣,強硬果決,雷厲風行。
只是這次…
又是良久之后,衛紹終于開了口。
“既然如此,那現在就去查吧,明日上朝之時再在殿上告知我詳情。”
隨后,衛紹吩咐下朝,然后起身離開。
待到出了宮門,幾個官員這才開始了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不過奇怪的是,他們議論的內容卻很少提及陳積,反而將重點都放在了緝查司的身上。
“吳大人緝查司主事這回可是攤上事了啊…”
“哎…誰說不是呢。”
“一邊是結盟兩國的關鍵人物,一邊是姑臧城中的悠悠之口…這事光是想想就很是頭疼,吳大人這會兒怕是要恨死街事司了。”
“嘿…這有什么辦法,街事司那邊占的理比誰都大,吳大人前段時間的折騰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了。”
此時又有另外一人加入了二人的對話:“這種事情誰又事先料想的到,此前街事司想要在緝查司手里奪些審訊定罪的職權,吳大人怎么可能同意,否則他們又能抓人又能審訊,而且他們的人手還能覆蓋到整個姑臧城,這要讓他們得逞的話,不出半年,緝查司就只能干那些邊邊角角里的臟活累活了。”
“哎…世事無常,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
當幾個官員正在議論不休的時候,緝查司主事吳昌吳大人的身影早已經走出了兩里之外。
此時的他確實十分頭疼,今天天還未亮的時候,街事司就將這個燙手山芋送到了他們衙門。
那時候連雞都還沒有叫上一聲。
因為前段時間和街事司矛盾的緣故,他自然不會將查案的事情就此推回去,而且這也和賭不賭氣沒有什么關系,這種案子本來就是他們的分內之事。
所以就算現在頭疼的很,他也還是開始召集人手,并且親自前往案發地點。
皇宮之中的一處宮殿里,二皇子衛悌之再一次被召進宮中。
衛紹知道,昨天晚上自己這個兒子是和陳積在一起,所以當吳昌稟明命案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衛悌之。
“這么說,你們在分開之前,那陳積并無什么異常之處?”
“是的父親。”
衛悌之道:“而且以兒臣這些天對陳積的了解,他就算是個狠辣之人,也絕對不是那種齷齪下流之類,醉酒之后去那種地方找暗娼…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情,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嗯…”
衛紹點了點頭,他雖然長得很是粗獷,但是在眼光方面也是精準的很,當時陳積過來拜見自己的時候,他就有種直覺,此人的言談舉止頗有氣質,十分符合周國那邊正統世家公子的身份。
“當然,這也是兒臣單純的猜測而已,畢竟人心難度,尤其是在酒后,誰也不能確定一個正常人在喝醉之后會做出什么反常的舉動。”
衛悌之不想以自己的第一印象來影響父親的判斷,所以在后面又補充了兩句。
看到父親沒有言語,他便繼續說道:“因為昨晚事發之時有些人在旁邊圍觀,所以兒臣在進宮時的路上,就聽到有不少行人在議論此事。”
“哦?他們都在說些什么…”
“幸災樂禍的居多,這些人就是看個熱鬧。其他還有不少不滿的,基本都是在說他就一個北涼的質子而已,竟敢這么囂張的殺人,緝查司在姑臧的口碑很好,肯定會嚴懲不貸。”
“嗯,吳昌這個人脾氣比較直,如果讓他查出屬實的話,確實會給刑部和我如實上報。先不管他們,你先說說,如果換做是你的話,此時該如何處理。”
衛悌之沒有多少猶豫,思考了片刻他便回道:“這個命案發生之時就算有圍觀之人,但傳開的速度過于快了,所以兒臣猜測,應該是有好事者故意為之,至于目的么…兒臣感覺最先確認是否有他國細作故意攪局。”
“而且…”
衛悌之說到這里略有沉吟,望了父親一眼之后,他便繼續說道:“如果事后查出,確實是兒臣看走了眼,這件命案真的是他親手所為,他國細作也是唯一的理由。”
“嗯。”
衛紹的臉上不僅沒有多少驚愕或是好奇,反而還緩緩的點了點頭,那樣子好像是自己在心中的想法也是這樣一般。
“除此之外,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就算事情往最壞的猜測發展,咱們再私底下可以處理的辦法還有許多,畢竟這里還是北涼。”
“不過…”
衛悌之又想起了什么,然后接著道:“那樣唯一有些難辦的地方,可能就是幼笳那里了。”
緝查司的監牢之中,陳積正在無聊的數著螞蟻。
這里是個單間,而且條件看起來也還不錯,想來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才被緝查司特殊對待。
說起特殊對待,陳積便不由得想起昨晚的那兩個差役。
在紅袖兒的一番話后,二人對自己的態度完全轉變,而且就算是送到了街事司衙門,他們也是全程看護,好像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逃掉或者受到什么損傷一樣。
兩個差役一直守到五更天左右,之后好像終于忍耐不住,然后親自將自己送到了緝查司衙門。
陳積甚至可以聽到他們在交接完成之后的舒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