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章 桃行之的“大生意”

　　桃行之一句話點中了鯉憲的心事，話題才剛剛進入正題。鯉憲喃喃道：

　　“你不提還好，我都快精神崩潰了。這些天一會兒覺得老陶頭說的有理，一會兒覺得老劉頭說的對。甚至午夜夢回的時候想起鯉澤天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究竟是否該接受挑戰邀約，要不要跟叔父分庭抗禮，我腦子一直是亂的！”

　　桃行之聳聳肩，從池子里站了起來。鯉憲這才想起來溫泉不能久泡，最多泡十五分鐘就要上來透口氣。兩人把毛巾搭在后背，并排坐在了同一塊大青石上。

　　小囡今天可能心情好，特別懂事乖巧。一個托盤為二人端來了兩碗糖水，哥哥的是麻蓉湯圓，桃行之的自然還是腐竹鴿子蛋糖水！

　　鯉憲不餓，撥弄了兩顆湯圓到桃行之的腐竹糖水里。別看麻蓉湯圓不在鯉記“四大金剛”之列，確是不可或缺的“百搭配角”。很多客人不管點什么糖水，都要囑咐加上幾顆麻蓉湯圓。

　　所謂麻蓉餡兒便是花生與芝麻混合搗碎成麻蓉狀，配上豬油攪拌調勻而成。鯉憲呷了一口綿密的糯米皮，麻蓉餡沖入舌尖的瞬間醍醐灌頂。今天鯉憲是甩手掌柜，小囡調制的餡料完全出師了！

　　鯉憲很清楚，老爹留下的秘籍并不神秘，除了真材實料之外便是一些精巧的心思。因此隱藏在鯉記麻蓉湯圓里的核心機密只有一個：

　　芝麻與花生按照2：8的比例舂碎，再拌入一成豬油即可。“二八開”這個配方的靈感來源是一款神秘的醬料。當年老街坊張二伯從北方老家給老鯉家捎了一瓶，老爸打開瓶蓋就被沁人心脾的香味給迷醉了，筷子頭蘸了一點便徹底征服了舌尖。

　　張二伯告訴老爸，這種醬料在當地外號“二八醬”，就是芝麻醬和花生醬二八比例摻和在一起。據說本地人當初這么干是為了降低芝麻醬的成本，卻不經意間創造了一款人間美味。

　　老爸受到二八醬的啟發改良了麻蓉餡料配方，一舉成為老街坊有口皆碑的經典。世界上的許多奇跡都是源自美好的誤會…

　　秘籍的繼承者鯉憲對妹妹的手藝贊不絕口，桃行之更是滿足地吃完湯圓，將糖水一飲而盡！

　　放下糖水碗抹抹嘴，桃行之對鯉憲娓娓道來：

　　“你現在的心境像極了我們程序員寫代碼，支路多了就容易混亂！想不通了不妨不想，要不我來給你講個我的故事，給你換換腦子？”

　　鯉憲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人家桃行之難得造訪，肯定碰上了什么難事。可是人家從剛進門就聽自己倒苦水，自己卻連來意都沒有問人家。

　　輪到桃行之打開話匣子了，其實他本來沒有完全確定要不要說這件事情。可是鯉憲的煩惱讓他突然產生“同病相憐”之感。

　　故事就從今天早上開始，桃行之在夢中驚醒后突然做出了石破天驚的決定——管他娘的，老子今天不想上班了！

　　對于有家室、孩子、房貸的桃行之而言，這并非一時沖動的想法。已過而立之年的桃行之早已不再矯情，更不會成天夢想“來一場所走就走的旅行”。在今天這個社會，能夠“說走就走”只能說明一條，你丫根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廢物！

　　桃行之只是想打破自己過于自律的人生，而實現的第一步便是來鯉記放松一下自己。鯉憲熱情地說道：

　　“你有這個想法就對了！活是干不完的，即使做不到及時行樂，來我這里補覺也是好的。鯉記湯屋最大的魅力不在溫泉，而是在我這里蒙頭睡個昏天黑地，醒來了永遠是早晨8：00！”

　　桃行之幾乎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天底下沒有人會比程序猿更懂“黃金睡眠”的價值！能夠有一個這樣的職場加油站，對桃行之而言簡直就是再造父母般的恩情。

　　鯉憲拍拍桃行之的后背：

　　“哥們兒，說說你為何這么煩上班？我還沒聽說過天下有害怕‘996’的程序猿呢，鵝廠科技給你的票子還是不少的。”

　　桃行之嘆了口氣：

　　“不是那么簡單的，我是在想我整天都在忙什么？工字不出頭，我難道三十五歲，四十歲就這么一直寫代碼？”

　　鯉憲寬慰桃行之道：

　　“其實你這種出賣腦力的工作沒有那么糟，至少我這種高中學歷的人還干不了。都說打工沒出路，可是你也別忘了背靠大樹好乘涼啊。我們鯉記生意還不錯，可是基本上每天從睜眼到閉眼都在為它忙乎，沒覺得比打工有啥優越感。”

　　桃行之搖搖頭：

　　“你還是沒明白我想說啥！打工仔為了養家糊口苦熬，每個輪回季還要因為‘違心做工’被扣分。我突然想明白一個問題，人間洞天都是被少數人制定的游戲規則左右的！比如你叔父，坐在家里日進斗金，他當然可以做到不為生存而勞動！可是一個鯉澤天站起來，背后得有多少個桃行之落入‘違心做工’的陷阱？”

　　鯉憲不得不承認，桃行之提出的這個悖論是致命的。鯉澤天恪守的“商道”本質上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如果他那套是成立，洞天的戒律就顯得滑稽可笑。因為少數人在競爭中的“勝利”掠奪走了大多數資源，剩下的人便會永世身陷“違心做工”的深淵無法自拔。

　　鯉憲關切地問到：

　　“行之兄，倘若你的想法是正確的，那么出路又在哪里呢？”

　　桃行之此刻眼前一亮，用毛巾擦了擦被蒸汽霧化的鏡片，重新給自己戴上。抬起頭來自信滿滿道：

　　“不瞞你說，來之前我不過就是想找你嘮嘮，把煩心事說完了就繼續上班。現在嘛，我倒是還真有了些想法。或者說，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談一筆生意！”

　　桃行之這個木訥的程序猿突然提出要談生意，讓少東家鯉憲頗感意外。一個賣糖水，開澡堂的少東家能和鵝廠的程序猿有啥生意可做？自小隨父親從商的少東家鯉憲發揮了自己最大的腦洞，大膽猜測桃行之的想法：

　　“你莫不是想…想在我這湯屋里開一間‘補覺療養所’，掙你們鵝廠所有程序猿的錢？”

　　桃行之哈哈大笑道：

　　“都說貧窮限制了人的想象，你這天選之子怎么格局還不如我這個程序猿？實話說吧，我要談的生意可比這個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