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一花一世界
鯉憲一個不經意的好奇，居然惹出了一個超越生死的嚴肅話題：自己是不是“死”過一回？
閑扯聊天總會有這樣一個問題，只要人數超過三個以上，便會七嘴八舌扯的漫無邊際。到最后可能都沒人想起最初討論的是什么話題！
鯉小囡最先發現問題，斜著眼瞅著還在吐沫橫飛的劉子驥：
“老劉頭，我們好像是擔憂東籬秘境被街坊鄰居們泄密，怎么扯來扯去成了聽你吹牛逼了？吹噓你這個引大神也就罷了，怎么又扯到西游記上去的？我要再不攔著你，估計唐僧都要取經成功了。”
氣氛十分尷尬，連老陶頭和鯉憲都有些臉紅，因為剛才這個“龍門陣”好像是他們一起擺下的。三個人家加在一塊兩千五百多歲，居然因為扯淡而被一個三歲小丫頭如此奚落…
老劉頭眼珠直轉：
“對啊，我想說什么來著？哦，對了！我是在說兩界相交必有接引大神，這人間洞天也不例外。“
鯉憲點點頭：
“這句我也聽明白了，可是好像和我的問題還是沒啥關系…”
老劉頭也冒汗了，他明明記得自己的思路原本是很清晰的，被鯉小囡一打岔居然真忘了自己要說啥。還是老陶頭理清了頭緒：
“老劉頭想讓你仔細想想，接引大神必備的技能是啥？”
鯉憲皺起眉頭：
“反正讀到西游記的時候覺得還滿瘆人的，唐僧師徒跳上無底船之后，就脫去了皮囊。師徒四人的骸骨就在船底若隱若現。所以說的好聽點是脫去凡塵，說白了不就是小命掛了嗎？”
老陶頭大笑起來：
“那你鯉憲要不要摸摸自己，從洞天走過一遭的肉體凡胎還在不在？”
雖然是開玩笑，鯉憲還是有點不寒而栗，頭皮發麻的感覺。不過仔細想想，確實沒太多異樣在自己身上發生。老陶頭笑道：
“逗你的，你能元身自由出入洞天是外公恩準的。沒人敢拘你的魂魄…”
鯉憲此刻突然想起了小劉星常愛唱的“船歌童謠”中的最后一句：
“桃源本身仙人冢，哪世黃土不埋人…”
鯉憲若有所思一拍大腿：
“我早該想到這個事兒！神荼郁壘這哥倆本來就是民間有名的鬼差，莫非他們把守的大樹洞就是…”
鯉憲雖然還有些含糊，老劉頭結果了話茬：
“就是鬼門關，你猜的沒錯！我老劉頭穿梭兩界送的都是輪回轉世的桃花鬼罷了…”
鯉憲一時無法接受：
“既然八百里洞天也是一個鬼門關，那還談何桃花仙人長生不死呢?”
老陶頭樂呵呵道：
“繞了九轉十八彎，問題終于到了關鍵了！為啥咱倆不擔心你的老街坊們泄露了洞天的秘密？”
鯉憲腦袋嗡地一下，渾身頓時顫抖冰涼：
“二位前輩不要嚇唬我，咱們的老街坊可都是本本分分的好人，你們可千萬別…”
老劉頭和老陶頭對視一眼，笑的愈發前仰后合：
“你這臭小子想哪兒去了！人族的陽壽歸屬于六道輪回，哪里是我這個洞天小神可以染指的。我只是問你，人間輪回與洞天接引有何不同？”
鯉憲這下才明白問題的要害：
“我好像明白了。人的轉生要喝孟婆湯，故而前世因緣盡數忘卻。而桃花仙人輪回轉生后還有前世記憶！”
老劉頭此刻眼神流露出得意之色：
“身為孟婆他老人家的同行，我其實也會個一招半式…”
鯉憲恍然大悟道：
“莫非您老也有讓人忘卻前世的孟婆湯…”
老劉頭一臉壞笑，給鯉憲盛了一碗芝麻糊道：
“不信你也喝一碗我老劉頭獨家秘放調制的芝麻糊？”
鯉憲頓時覺得頭皮發麻，老陶頭過來解釋道：
“我們早就考慮妥當了，老街坊們品嘗的甜品里有我們特調的孟婆湯的姊妹版——劉公散！別小看鯉記的一扇玻璃門，貼上冰箱貼便能通兩界陰陽。老街坊們一進一出就算是走完了一世輪回。”
鯉憲急出了一頭汗道：
“難不成老人們走出大門就把前世都忘光了?那和老年癡呆還有啥區別，您二老這招也太缺德了…”
東籬二老對視一眼，捧腹大笑道：
“想哪兒去了，劉公散可沒有孟婆湯那么大藥力。他只會抹去一些幻象而已…”
鯉憲不懂這是個什么操作，老陶頭解釋道：
“也就是說，他們回去后只會記得鯉記甜品的老鋪，不會想起北山溫泉…”
鯉憲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在邏輯上如何說的通呢？要說孟婆湯能幫助人忘卻前生我信，可是你們這個戲法究竟如何變出來的？”
老陶頭詭秘一笑：
“你就沒有仔細想想你的鯉記甜品哪里去了？難道這里面的名堂你一點沒看出來？”
一語點醒夢中人，鯉憲其實早就發現一個問題。雖然打開門就直通秘境，可是好像鯉記甜品的老鋪子并沒有憑空消失。鯉憲找到后廚的路線輕車熟路就是證明。可是老鋪子也就區區幾十平米，如何裝下這偌大的溫泉秘境？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鯉憲靜下心來仔細觀察溫泉秘境的格局，只見竹林幽幽，泉眼星羅棋布。盡管屋外是數九寒天，溫泉池畔確是花開草綠，蝶舞翩翩。
鯉憲嘀咕道：
“究竟是鯉記藏在秘境里，還是秘境藏在鯉記中？”
鯉憲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北山溫泉雖然幅員遼闊卻逃不出鯉記甜品店的格局。溫泉池方圓大小各有不同，布局卻大致與老店桌椅位置一致。西北方的幽幽竹林背后藏著奶牛牧場，這也和鯉記的后廚方位完全一致。
鯉憲嘟嘟囔囔道：
“大到一座城市，小到一個糖水鋪，都有一個獨立的卦象。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哪怕一粒塵埃都有自己的內部乾坤。”
鯉憲見老陶頭頷首贊許，繼續大膽揣測：
“我懂了！是走進秘境溫泉的人自己變小了，而不是鯉記鋪子變大了。就和冰箱里的桃花湖一樣…“
老陶頭突然詩性大發，而且還念的是現代朦朧詩：
“你穿越或者不穿，鯉記就在這里，不增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