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拽著兩邊的操縱棒試圖控制降落的方向,但是對于一個沒有進行過單人跳傘訓練的新手來說,他失敗了。
陳墨只能就近向著一片昏暗的田野落去,也顧不得去分辨黑黢黢的田野上到底有什么東西。
腳下的田野在他看來已經近在矩尺了,陳墨用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那顆繃緊的心也逐漸跟著他一起準備落地了。
突然間,他聽到耳邊傳來了剛剛那名女武神的竊笑聲。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黢黑環境里,突然出現了這種讓人渾身打顫的靈異現象,任誰也要被嚇一大跳。
果不其然,被嚇得一激靈的陳墨失手拉下了右操縱棒,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為時已晚了。
這個一臉懵逼的青年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偏離了方向,“白棉花”帶著一個命不由己的倒霉蛋飛往了一個石臺子的上空。
在黑暗之中陳墨也看不清那個石臺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只能大概觀測到石臺子正向外冒著一股熱汽,陳墨立馬作出了一副“我又懂了”的表情,喜滋滋地作出了樂觀的判斷——
這肯定是當地淳樸好客的本地村民挖出來的溫泉池子!
“永遠不要在眼見為實之前,擅自敲定真相,雖然我沒說過這句話。”
——魯迅 陳墨尋思著落在溫泉池里總比落在大地上安全,所以立馬控制起傘降繩,向著那口“溫泉池”飛去。
正慶幸劫后余生的陳墨還沒有高興多久,隨著那口溫泉池離自己越來越近,他開始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很快,陳墨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溫泉池!!
他擺出了一副比哭還難看的扭曲表情,因為他聞到了一股如廁時的熟悉味道。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盡管陳墨依然在拼了命地垂死掙扎——他不停地往上拽著傘降繩,好像自己只需要往上大力地拽繩子,就能讓降落傘往天上飛去一樣。
然而在這個世界里,牛頓的棺材板一樣蓋得很穩。
冒著熱泡的池面離這個眼淚都快灑出來的青年越來越近,陳墨已經來不及再調整降落的方向了,降落傘帶著他徑直向著那個池子撲去。
在“噗通”一聲后,石臺子向外濺出了大量的黃色液體。
好的不靈壞的靈,薛定諤的陳墨掉進了一口化糞池里。
一股惡臭無比的氣味開始灌進了他的鼻孔里,那種粘稠稠的流體質感滑過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膚。
雖然他在落下來之前就趕緊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閉上了嘴,但還是無法抵御那種令人窒息的味道,沉入池里的陳墨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和眼睛,開始努力地向上游去。
白色的大傘在落下時直接覆蓋住了這口化糞池,只留下在池中拼命撲騰的陳墨。
陳墨拼命地劃拉著,在向上游動了好一會后,總算把頭冒出了化糞池的池面。
他先是抹了一把滿帶糞便的臉,不得不在惡臭的狹隘井口里拼命地呼吸,然而沒過多久他就被熏得嘔吐連連。
雖然他在心里已經覺得自己算是倒霉到家了,實際上他卻是被幸運女神所眷顧的寵兒——
他原本準備降落的田野已經被敵軍團團圍住,幾個空降于田野的傘兵剛落地,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取出槍支,就被守株待兔的敵軍機槍班打了個透心涼,受傷的傘兵則在黑暗之中痛苦地哀嚎。
但是陳墨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還沒來得及吸幾口新鮮空氣,兩個穿著弗倫奇式黑灰色制服的士兵已經摸了過來,他倆慢慢地撥開了樹籬叢的葉子,從密林深處發出了兩道飽含殺意的視線。
在黑暗中,兩名敵軍靜悄悄地拉開了槍線,依托著樹木的掩護之下,舉著Kurz98步槍和斯太爾WP34沖鋒槍向化糞池緩緩靠近。
這兩人分別戴著尖頂鋼盔和護耳鋼盔,身著菲爾德洛克風格的原野灰軍服,其衣領和前襟處均配有紅色滾邊。
薩克森樣式的袖口上縫有三枚黃銅扣,幾枚牛皮彈藥包掛在天然皮革作戰腰帶上,腰帶中間的雙頭鷹徽扣帶閃映著淡淡的光輝。
明亮的月光灑在了WP34沖鋒槍的槍管,槍管上的散熱筒被月光折射出黑亮的光澤感。
兩個敵人并沒有發現“精準”空降到化糞池里的陳墨,他們只是看到有傘兵降落到了這一帶,立刻就趕了過來。
當二人發現那名敵軍傘兵掉進了一口化糞池中時,肅殺的緊張氣氛便戛然而止。
兩人先是面面相覷了一會,然后從喉間發出了憋笑的“噗嗤”聲。
其中一人發話訓道:
“漢斯,你笑什么!?”
那名叫做漢斯的士兵答道:
“沒什么,士官長,我只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情而已。”
拿著步槍的萊茵軍士官長抬起L形手電筒,照了照被降落傘覆蓋著的化糞池,捂著鼻子對漢斯說:
“漢斯,這個西鷹臭鼬果然是掉進屎池子里了!團部讓我們抓一個俘虜回來,問題是我們抓的是人不是屎殼郎啊,要不換一個?”
另一個人也捏著鼻子贊同地點了點頭,他對著戰友說道:
“長官,捏住我的鼻子,我幫這個西鷹佬沖下廁所,我的天吶這真的是太臭了!我寧可被打死也不愿意在屎池子里遨游。”
勞倫一只手扭著自己的鼻子,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漢斯的鼻子,二人都因為陳墨在井里的動作而皺緊了眉頭——他們聽到陳墨在化糞池撲騰時發出的濃漿攪動聲,差點對著地面吐了出來。
漢斯在騰開了兩只手以后,一只手握緊了斯太爾WP34沖鋒槍左側的水平彈匣,另一只手緩緩扣下了扳機。
他握緊沖鋒槍對著被傘蓋住的池面開起了火,槍口躥出了一陣連續的火光,把白花花的傘布撕裂開了好幾個口子。
池子里面的陳墨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槍聲,還看到密集的子彈讓池面濺起了數股屎花,他只能懷著悲憤的求生之情一股腦又扎進了糞池子里,把頭和身子露在外面百分百會被打死。
所幸兩個萊茵士兵實在無法忍受這個屎池子飄散出來的臭味,在掃了十幾槍后,兩人側耳一聽池子里沒有了動靜,便轉過槍口探進身后的樹籬叢里面繼續搜索。
陳墨在池面下憋到了極限,他撲騰出池面大口地呼吸著氧氣,一邊用力呼吸一邊扶著池壁,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在發現沒有聲音后,他伸出雙手抓著邊沿正準備爬出去,但是卻突然定住了身體。
這名青年此刻終于恢復了清醒的頭腦,他意識到根據這種超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不能按照和平世界的邏輯行事,因為這里可是危險叢生的生死戰場。
陳墨用力咬著下唇讓自己先冷靜下來,然后在腦海中快速展開了一輪縝密推斷:
自己現在應該是空降到敵國勢力范圍內的傘兵,外面的敵人并沒有過來掀開傘布檢查,證明他們沒有耐心確認自己的死亡,在槍響不久以后還聽到了草叢聳動的聲音,這說明敵人已經走遠了。
得出了安全結論的陳墨抓住邊沿往上一躍,身上的糞塊隨著他的動作“嘩啦啦”滑落了下來,他先是把左腿搭上了岸,再一個翻滾爬出了化糞池。
上了岸后的陳墨掀開了覆蓋在身上的降落傘,他喘著粗氣爬到了數米外的一棵大樹底下,這發現自己正處于一片樹林的邊緣,他剛剛掉進了一個幾米寬的化糞池里。
在夜幕之中,陳墨低伏身姿往前方的樹籬叢走去,在翻開眼前的繁葉之后,他發現前面是一片廣闊的田野,那里正是剛剛自己想降落的理想地點。
田野上出現了十幾名手持拉栓式步槍的敵國士兵,他們拉開槍線圍成了一個圈,向著中間一架冒著滾滾濃煙的墜機慢慢探去。
有幾名和他穿著灰綠色傘兵服的士兵對著圍上來的敵軍士兵舉起了雙手,卻被殘忍的圍剿者給開槍射殺倒地,一名敵軍士官掏出了腰后的手槍,對著地上還在掙扎的降兵逐一補槍擊斃。
陳墨被這幅場景嚇得往后一滾,他翻過身來向天上望去,發現在槍閃炮鳴的夜空之上飄著無數朵白傘。
更往上則是龐大的軍用運輸機編隊,地面上的防空高射炮對著它們打出了連綿不斷的封鎖火線,這些“大鳥”在鋪天蓋地的爆炸火團里艱難前行。
靜悄悄的夜里響起了夏夜蟬鳴聲和激烈的交火聲,驚慌失措的陳墨爬到了一棵大樹底下,他用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好讓大腦的分析推理機制開始運轉起來。
陳墨把兩只手按在太陽穴上,開始快速地整理起了思路:
很明顯這是在戰場上,自己應該是穿越到了某個異世界,結合天上的活塞式螺旋槳軍用運輸機,自己頭上那笨重的合金鋼盔,以及剛剛那些敵軍士兵手里的拉栓式步槍來看——這里的人類科技水平大致停留在上世界中葉。
但是自己還是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哪個世界,因為右臂上繡著一面由六顆藍星環繞而成的旗幟,旗幟下面寫著一行小字:西鷹聯邦國。
他完全不認識這個國家,在自己的世界里壓根就沒見過這樣的國旗。
最安全的選擇就是立刻潛入身后的這片密林,在空曠的草地繼續滯留,很容易就會被敵人發現并且給干掉。
“對對對!武器,武器......”
陳墨這才想起來應該趕緊找找身上有沒有防身的家伙事兒,他把傘兵作戰服的摁扣式外口袋全都翻了個遍,然而卻找不到手槍一類的自衛兵器。
他把手往衣領的方向摸去,在衣領的暗袋里摸到了一把短柄狀的物體,喜出望外的陳墨趕緊把胸袋打開,從里面摸出了一把......
沒有他手掌長的折疊刀。
......
嗯,挺好的,多少給了把水果刀。
陳墨只能在心里自我寬慰了一番,他慢慢地把折疊刀里的刀刃掰了出來,發現刀刃也就比中指長一點,還不如瑞士軍刀的主刀長。
但是已經沒有選擇了,他只得拿著刀轉過身來,把背后的傘降繩一條條割斷。
在割了快十分鐘以后,陳墨終于得以擺脫那堆纏人的繩子,他無奈地握緊那把“水果刀”,盡可能地壓低身板,以蹲行的姿態躡著步子往樹林深處走去。
在黑漆漆的茂密叢林里陳墨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用刀不停地撥開眼前的枝葉和雜草,他邊探路邊思考著:
剛剛我說的話,好像不是自己的母語吧?為什么想表達的意思可以用這種語言順暢地說出來,這是哪個異世界啊......
一陣晃眼的燈光突然一掃而過,被打斷思考的陳墨趕緊匍匐在了一處灌木叢的后面。
他輕輕撥開了眼前的草叢,發現眼前有兩個穿著黑色制服的敵軍正牽著一條狗,他們手里拿著G98步槍,四處巡視著旁邊的叢林,還直直地向自己所隱蔽的方位走來。
陳墨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而這兩人一狗卻離自己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