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建國擺擺手:“怎么會呢?我只是隨便收著玩的,隨心情。”
老鹿一聽,雙眼放光:“上午那位爺只收了我兩三件東西,現在俺手頭還有些好玩意兒呢。”
說著,老鹿從門后拎出個土筐來。
鐵維順直撇嘴:“好玩意您都出手了,這剩下的恐怕是人家看不上的吧…”
老鹿微微紅著臉:“一人一個眼光嘛…”
老鹿的老婆也在一旁辯駁:“沒啥好東西,就一個玻璃杯子而已。”
“玻璃杯子?”
老牛不由得皺起眉頭。
雖然童建國很久沒整古玩了,但老牛時常來往于駐京辦,也學著童建國收一點東西。
漸漸地也懂點什么了,起碼知道古代是沒有玻璃杯子的。
童建國笑了:“民國的嗎?”
老鹿臉更紅了:“不是,是啥春天戰國時期的。不是一般的玻璃。”
“啥玻璃?”
“好像是什么晶的。”
童建國心頭一顫:“水晶杯?”
“對,對,就是水晶玻璃。”
日!童建國不由得在心里怒罵。
戰國水晶杯,這么一個玩意就能頂童建國一箱子的古董了。
“還行,還行,換了我,頂多給你10張大團結。”
“是啊…”
老鹿挺起胸脯一臉的得意。
看來對方給他的也大概是這個價兒。
鐵維順繼續刨根問底:“是誰來收的啊?宣武門那幾個還是龍潭湖公園那幾個?”
“嘿嘿,一個新來的。”
“長啥樣?”
“是個二鬼子,大鼻子、卷頭發,聽說他媽被美國大兵給那個啥了,生下了他…”
他們在一旁聊著,童建國則翻看著碗、盤、碟等物件兒。
童建國不懂古玩,就從兩方面看。
一看器型二看彩釉。
反正就挑自己喜歡的、看得上眼的。
不喜歡的,看不上眼的,再怎么價值連城在童建國眼里都狗屁不如。
再一個,童建國就看瓷器上的款兒。
跟85年以后故意仿舊不同,這會兒的古玩瓷器大家都會把它們洗的干干凈凈,讓你一目了然。
這一筐十幾件瓷器,有兩三個有裂紋或小缺口,剩下都挺完整。
款兒也清清楚楚。
年代最近的是清咸豐年間,剩下也都是明清的東西。
光看款兒,這一筐也應該挺值錢的。
童建國正翻看著,突然就看到一個碗有些眼熟。
碗的外面是大雞小雞啄食蜈蚣的畫面。
我草,不會是雞缸杯吧?
童建國顫抖著手把碗翻過來。
碗底兩行六字款:大明成化年制。
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
童建國剛喜出望外之際。
突然就想起來,喜怒形于色可是收古董的大忌啊。
偷眼看看老鹿,他正眉飛色舞跟鐵維順閑扯著。
剎那間,童建國就明白鐵維順的心思了。
這個臭小子,他是故意吸引老鹿注意力,好讓童建國好好尋摸。
這小東西,兩三年不見長本事了啊。
童建國很快就恢復了不屑一顧的神情。
又翻看了幾下撇撇嘴。
老鹿這會兒注意到了,趕緊湊過來。
“這位大兄弟,您隨便給點就好了。”
“這怎么可以隨便…”
鐵維順在一旁說:“俺老鹿大大很實在的,童大哥您看著給吧。”
童建國心中暗喜,假裝沉思片刻。
“這一筐給您六張大團結吧。”
老鹿大喜:“謝謝大兄弟!”
從老鹿家出來,鐵維順還有些過意不去。
“童大哥,要不我再領你到別人家尋摸尋摸吧,咱這邊家家戶戶都能有點瓶瓶罐罐。”
“不用了,我這次來可不是來收這些東西的。”
“那您是…”
“我來附近劉宋村辦點事。”
“那里我認識,離我們村子也就二三十里地。”
“明天可以陪我們過去嗎?”
“沒問題啊,您有什么事盡管吩咐。”
“等明天你就跟著我們好了,看我們的眼色行事。”
“好的。”
天色已晚,鐵維順母子邀請童建國、老牛在家中留宿。
但童建國和老牛執意要回縣城里,鐵維順母子也不好勉強,畢竟他們家里如此簡陋,強留貴客顯得不禮貌。
“明天我們再來找你啊。”
“好的!”
鐵維順把童建國和老牛一直送到村口才回去。
到縣城的路上,老牛問:“你這是要讓小鐵做咱們的代表?”
“你覺得怎么樣?”
“感覺這個小伙子知恩圖報,為人處事又很沉穩。”
“是吧。前兩年我剛認識他時,他還有點笨手笨腳,這會兒成熟多了。”
“看來你們很熟悉啊。”
“哈哈,這是第二次見面。”
“啊?”
童建國看人就是憑感覺。
就像跟老牛還有老溫合作。
當然,也得掂量風險承受度。
像這種異地建廠,投資個十萬二十萬,即便出現意外,童建國也承受的起。
就當看走眼了唄。
可要是看對了,不就發掘出一個得力干將嗎?
老牛常來這一帶,跟縣城里賓館的人也熟。
每次過來,他們都會提前留好標間。
兩個人也忙活一天了,都有些疲乏了,準備早早休息了。
可剛洗漱完畢,就聽到樓下有人在叨逼叨地聊天,還不時夾雜幾句英語。
“哪來這么個鬼東西,咱們下去看看。”
童建國和老牛披著衣服下來了。
就看到一個高個子、大眼睛、高鼻梁,頭發卷曲的年輕人在跟服務員起膩。
一會兒幾句京片子,一會兒蹦出幾個單詞,逗得服務員“嘎嘎”直樂。
童建國聽了幾耳朵,聽出這伙計自稱曹查理,是個混血華僑。
可聽他嘴里蹦出的幾個英語單詞,童建國也一下聽出丫就是個騙子。
1980年以前,住賓館住旅店還要單位介紹信。
最近這一半年漸漸放開了。
再說也沒身份證啥的。
住賓館用匿名、化名稀松平常。
但這么夸張地吹牛逼未免有點太囂張了。
童建國靠近過去:“同志!時候不早了,大家都要休息了,請您說話小聲點。”
那人像個老外一樣,裝模作樣地聳聳肩,嘴里蹦出幾句蹩腳的英語單詞。
童建國離得近看得真切,突然就認出來了。
我去,這不《懺悔無門》那伙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