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 東西不行
給孩子斷奶是個痛苦的過程，那就是平時明明很乖巧的娃在失去母親安撫以后會讓你體會什么叫撕心裂肺。
這是陳達第一次體驗孩子哭到底能讓大人慌到什么程度，那真的就像是有什么人捏著的腦子在不停的晃，耳朵眼里都給你晃的‘嗡嗡’直響，要不是劉蕓沒奶了，他都想給媳婦摁那讓孩子吃，哪種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劉蕓也鬧心啊，但是一家人誰也沒辦法，剛出生的時候還行，孩子吃的也不多，她也能面前供應上，可到了后面就完全不是這么回事了，奶是越來越少，到醫院檢查人家直接說即便奶夠也沒用，你這質量不行，孩子喝完了該餓還餓。這不，后期都給孩子用奶粉和母乳搭配著喝，到了前些日子母乳基本上就是個安慰了。劉蕓一想，反正自己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為什么不干脆給孩子斷了，趁著產假沒結束讓孩子適應適應，等適應差不多了直接上班不就沒有麻煩了么？誰曾想，奶剛一斷，不懂事的孩子給你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頭一天就沒斷了，乖乖讓人家叼上了。
后來還是陳達的老媽、劉蕓的婆婆苦口婆心的勸著，才讓她又下了決心，結果一家人災難算是徹底開始了。
你想啊，孩子本來就是一家人的心頭肉，平時全家人恨不得都看這孩子臉色，現在這么沒完沒了的哭能受得了么？整的陳達就算是去超市都晃神兒，動不動就想往家里發個視頻看看孩子今天怎么樣了，一門兒心思都讓那小屁娃娃給拐跑了。
幸好，此時手機響了。
嘀、嘀。
陳達拿起來一看，是鐘道給發過來的截圖，截圖上是董志勇用自己手機發過來的消息，寫明了后天凌晨三點交貨。
這一看就是假消息，可這條假消息卻給出了接近于真實的答案。
從董志勇的角度來想，他一定不會提前送貨，因為警方會布控，需要大量時間準備，要是提前，沒準會和警方撞上，畢竟他不了解警察的布控習慣；不能提前，那一定就是延后，至于是延后一天、兩天還是延后到凌晨四點到五點這段時間路過梁城，這只能靠猜。畢竟你不知道貨從哪來，更不清楚在梁城的行進路線，所以，當陳達將這條消息轉發到許蒼生手里的時候，多加了一句：“建議制定一個為期三天的嚴密布控計劃。”
反正他覺著董志勇也就能挺三天，時間再長警方的精力恢復了過來，機會就沒了。
陳達拿著手機坐在超市里思考著，假如他現在還是刑警隊隊長，可能會直接來一個為期一周的嚴密布控期限，從今天開始一直到董志勇規定好交貨時間的三天后，把所有可能運輸的時間段全都鎖死，一點機會不留。可…現在陳達已經失去了能發號施令的機會，可以做的不過是善意提醒而已。
“不然，咱們從現在開始吧？”
這是許蒼生的回答，在這件事情上他竟然和老陳心有靈犀了。那一秒，陳達拿著手機在笑，他算是明白范海濤為什么一定要調許蒼生來梁城了，這小子的確不白給。
“你說了算。”
回復完這條消息，陳達做到了收銀臺里，任憑服務員在店內忙碌，拿出手機給在家的媳婦發了個視頻，當視頻被接通，屏幕上出現了劉蕓那唉聲嘆氣的臉，老陳趕緊問道：“咋了這是？”
劉蕓長嘆了一口氣，回了一句：“問你兒子！”
一句話還沒說完，屋里‘嗷’一嗓子哭音響起，陳達母親的聲音從視頻中傳了過來：“安撫奶嘴呢？小蕓啊，你把安撫奶嘴放哪了？”家里全亂了，兩個女人的心讓這小屁孩一嗓子給徹底震碎。
有時候想想這件事也挺有意思的，小時候陳達這一代人被家長管著，長大了干了公職又讓紀律管著，結了婚了又讓媳婦管著，好不容易熬成了爹，還得給孩子牽腸掛肚，一輩子啊，整整一輩子都沒有一分鐘閑下來的時候，每天都在忙前忙后，就是為了生活。其實陳達還好，起碼在生活里，他還能追逐自己的理想，即便是把第一個家庭追散了，依然有劉蕓這樣的可以和他組成第二個家庭。可別人呢？能有這么好的命么，萬一心灰意冷了，不就剩下和酒精為伴、在醉生夢死間尋找那一絲絲的自由么。
他正恍惚著，電話里突然傳來了老媽的聲音：“唉呀，差點就讓我給忘了，小蕓啊，把手機給我，我和小達子說兩句。”
陳達趕緊回過神來，望著手機屏幕，片刻之后，在屏幕的晃動之下，老媽出現在了鏡頭里：“小達子，前幾天咱們家親戚，就鄉下那個大你快二十歲那個表姐給我來電話，說他兒子在一個什么編劇工作室工作，當編劇，可寫那玩意兒不行，沒完沒了的讓人家給退稿，還說是缺乏真實感。寫啥來著，對了，就寫你們警察破案的，這不，把電話打我這兒來了，說是能不能來和你聊兩句，寫點貼近生活的。”
這不亂彈琴么？
陳達這邊在和董志勇斗智斗勇，老媽竟然硬給塞過來一個親戚，劉蕓還在那邊幫著攔：“媽，陳達天天看超市哪有時間啊。”老太太還有點不高興了：“那咋沒時間呢，又不是讓他幫著干活，就動動嘴說兩句話的事怎么不行了？”
為了不讓這倆人吵起來，陳達只能面帶微笑著應允：“媽，媽，沒事，你讓他來吧。”他總不能讓自己媳婦和親媽出現婆媳不和的情況吧？那最后遭罪的是誰，不還是自己么？
“那行，你記著啊，一會程遷去找你的時候，多少在意著點。”
“唉。”
視頻被掛了，陳達拿手扶住了額頭，這絕對是親媽，可真會找時候安排活…
程遷？
自己咋沒聽過這個親戚的名字呢？
其實也不怪陳達不知道，他也不是范海濤的親兒子，自然對家里的親戚也沒那么熱絡的聯系，對于老范家的親屬來說，看見陳達不過是禮貌性的露出笑容便可以了，而程遷，則是在所有親戚里最不顯眼的一個。他喜歡看書，早些時候從租書店拿回來可以點燈熬油的一宿一宿不睡的看，看那些玄幻奇幻、看那些武俠仙俠，恨不得想讓自己永遠置身于書本的世界里，這才選擇了碼字這條路…誰曾想，自打碼字開始，是網絡上網絡上火不了，現實里也頻繁遭受打擊，有時候他都覺著是老天爺在針對自己，還是進了某個編劇工作室，拿到穩定工資以后，他的老板和他說了句實話才讓這小子有了對人生的一絲感悟。
程遷老板說：“刁難你？快別鬧了，誰有那個工夫？有這時間干點什么不好，刁難你，你給錢嗎？”
“我告訴你程遷，你之所以被退稿，和其他的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就是碼字的感覺不對，懂么，感覺。這是一個很微妙的行業，誰也說不出那種感覺是什么，但每一本大火的書里，都有這么一種讓你說不出的感覺，你可以叫這種感覺為…手不釋卷，也能說成是粘力很強，就是在一種很舒服的狀態下可以令人一直一直的看下去，在通過一些情節讓人的情緒產生大起大落的跌宕感。”
“記得香港電影么？”
“早期都是一本正經的武俠，結果警匪片一來，瞬間就炸了。再往后都是警匪片，喜劇片一來又炸了。再往后呢？爛喜劇一堆，《無間道》一來，又炸了。”老板很認真的看著程遷：“你明白沒明白我在說什么？我說的不是形式，是你會發現所有的好電影，好書，都擁有同一種特殊，那就是不管他講故事的節奏是快是慢，唉，你就能安安穩穩的聽下去。”
“你。”老板指著程遷的鼻子：“就缺這么一種感覺，有了這種感覺，什么文筆、敘事能力，都不在話下。”
感覺？
這可把程遷給難住了，他還想問，但老板已經沒時間搭理他了：“這東西是教不會的，你寫的東西都太虛了，找點實際的去觀察吧，自己領會的，才是真東西。”
可程遷能觀察什么呢？
正在發愁的時候，程遷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當公安局長的親戚，問題是那么大一個公安局長哪有時間打理自己…對了，好像還有個表舅是個辭職的警察，現在開著小超市，從他入手會不會容易一點？
“表舅。”
陳達聽見這聲打招呼的聲音時，眼前站著的，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就連用手扶眼鏡的姿勢都顯得那么脆弱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