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殺人犯的兒子
“殺人犯的兒子！”
“打他！”
“這是殺人犯的兒子！！！”
罪犯的孩子被歧視，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當這個孩子的父親已經因為殺人被警方繩之以法的情況下，周圍鄰居聊起這件事的時候，家里面的孩子肯定會討人嫌的胡說八道。孫可望就是這么一個孩子，剛剛十六歲，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可突從天降的災難瞬間席卷了他，幾乎是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警察就來到了家里，和這個孩子說‘你父親槍殺了你的母親，你要跟我去一趟協助調查’。
這誰受得了？
孫可望都想不明白為什么父親會殺了母親，但，到了公安局以后他傻了。
死的可不止是母親一個，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生活在網絡時代的孫可望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在警方的介紹下，他變得越來越低沉，最后，一言不發。
打那以后，孫可望就一直生活在爺爺奶奶家，老兩口對這孩子還是非常不錯的，幾乎是不缺吃不少穿，問題是周圍鄰居的冷嘲熱諷。為了這件事，老兩口專門找到了街道辦事處，居委會大媽將所有轄區內的人都召集在一起開了個會，特別說明白了，犯罪的是孩子父親，和孩子沒關系，自此，大人們是管住嘴了，可那群孩子，誰又弄得了呢？
孫可望放學會被這群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扔石頭，他也反抗過，還打過其中兩個年齡比較大的，但是人家家長找了過來，口口聲聲直說‘你們家孩子怎么打人？’絕口不提他們家孩子干了什么，等你說明緣由，人家又來了一句‘那只是個孩子’，像是…孩子就可以為所欲為。
從這以后，孫可望不和任何人動手了，看著爺爺奶奶拖著疲憊身軀還要承受本不該他們承受的無奈，這孩子選擇了忍耐。
嘎吱。
關上院門，孫可望像是關上了令自己深惡痛絕的世界，回到屋子里，奶奶早就做好了飯菜等待他的歸來，而爺爺，累的已經瞌睡了。為了養活孫可望，爺爺除了拿退休金以外還得多打一份工，只有這樣才能維持正常的家庭開支，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正常的去讀高中準備考大學，然而考上大學以后，還要面臨著高昂學費。
“爺，我不想念書了。”每想到接下來這個小家要面臨的情況，孫可望總是會這樣和爺爺說，但是，等來的總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沒出息的東西！”
“不上學了你打算干嘛啊？和你爸一樣去混社會，然后讓公安局給抓起來嗎？”
“我告訴你，要是還想姓孫，你就乖乖給我上學，老老實實考大學，考上個北大清華的給咱光宗耀祖。至于學費，那不是你這個孩子該考慮的事，你爺爺就算和閻王爺借陽壽，也頭拱地給你把學費弄回來，聽見沒有？”
孫可望眼睛里含著淚水，不再多言，他有多想遠離這座城市，遠離這個家只有他自己知道。
當、當、當。
敲門聲響了起來，奶奶厭煩的看了門口一眼說道：“還沒完了。”她以為又是門口那群熊孩子在往門上扔石頭，爺爺老邁的從炕頭下來，穿上鞋罵道：“這幫王八犢子，欺負我老孫家沒人了這是！”說話間，拎起外屋地上的爐鉤子走向了門口，罵罵咧咧的喊道：“這他媽誰啊！”
關閉的房門被打開了，門口站著以為身著西裝的男人，他一臉笑容的說道：“叔，這是怎么了，殺氣騰騰的。”
“小三子，趕緊進屋。”扔下手里的爐鉤子說道：“這不是我們家那小子出事以后周圍鄰居…嗨，說這些干嘛。”
門口那個男人愣一下，回頭說道：“去處理處理。”說完，進了院。
“誰啊？”
孫可望的奶奶問了一嘴：“拿副碗筷，燙壺熱酒，我和三小子喝點。”
“老三來了啊，快進屋。”
奶奶似乎很喜歡他，給添了一副碗筷，就把家里的酒拿了出來，興高采烈的說道：“我再給你們炒倆菜。”
那人很客氣的說道：“不用了，又不是外人，別忙。”
緊接著，他從衣服兜里拿出一疊錢：“叔，現在啊很麻煩，就不給你們轉賬了，這點錢你們先留著用。”
“這，不好吧？”
老孫頭假客氣的說了兩句，眼睛始終盯著錢一動不動。
來人將錢硬推了過來，不再多言。轉過頭，看見了滿眼睛委屈的孫可望：“小子，你怎么了，一臉不高興？”
老孫頭替自己孫子說道：“能怎么啊，周圍那群熊孩子整天墨跡那點破事。”
“那怎么不打他們嘴？”
“得了吧，現在孩子都金貴，你碰人家一根手指頭，都得讓人訛個幾百萬，現在這人，都跟身上貼了金條似得，摸不得碰不得。”
說話間，那名男子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往孩子手里塞了過去，然后滿臉笑容的說道：“再有事，給叔打這個電話，任何事都可以。”
這邊說著話，那邊老孫頭伸手拽了一把這個男人的手臂，將其目光拉回去問道：“小三子，我給你發的消息…”
他點了點頭回應道：“叔，放心吧，沒事，什么事都沒有。”
“三爺。”
此刻，外邊去辦事的手下回來了，沖著他點了點頭：“都安排好了，以后不會有人嚼舌頭根兒了。”
隨即，他起身，和老人道別說道：“叔，那你們先吃飯，我還有點別的事，就先走了。”說著話，他走出了這間屋子，當腳步邁到門檻那一刻，回頭沖著孫可望說道：“孩子，這個世界上的人絕不會因為你人是誰或者你能依靠誰而不欺負你、怕你，你要是不夠強大，就不可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其實你現在的處境也挺好，你可以換一種思維，將這當做人生中的另一個考驗，有了這個磨難，你就比別人多了一個變強的理由，是吧？”說完，他走了，頭也不回。
孫可望轉頭看向了自己的爺爺，爺爺沒起身相送，也沒說話，腦子里回想起了白天發生過的事，隱隱間，有那么一絲擔憂。
白天，他正在臨市公安局門口執勤，好多領導開始往距離匯集，那一刻，常年都在這兒工作的他知道，準時局里又要開大會了，在節前開會，那肯定是有行動，為了讓臨市更加安定，為了老百姓能過好節。于是，他掏出手機發出了條短信出去…
“孫大爺。”
背后的一聲呼喊嚇了他一條，趕緊把手機往旁邊一偏，盡可能不讓聲音來源出的人看見屏幕，回頭望去。他在公安局干了快二十年了，不認識的面孔也有不少，今天還是第一回有生人主動和一個門衛打招呼：“您好，您是？”他沒敢亂問，起身很恭敬的說了一句。
“沒事，我姓陳，梁城來的協助查案的，聽說您在這兒干了快二十年了，過來聊兩句。”
孫大爺挺規矩的說道：“我知道你們有那個什么保密協議，也不好亂說話，那什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問。”
“別緊張，大爺，閑聊，純閑聊。”
孫大爺低了低頭，陪著笑臉沒動。
“孫大爺，剛才看你在鼓搗手機，我這沒打擾你吧？”
孫大爺回應道：“嗨，你不知道我們家咋回事，我兒子吧…”他把自己的家庭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說道：“我孫子孫可望如今是備受歧視，我又怕這孩子心里出什么問題，所以有事沒事的就得聯系聯系…”這個回答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但令陳達沒想到的是，當年槍擊命案的案犯竟然是這位孫大爺的兒子！
“那你這夠辛苦的，這么大年紀了還得負責孫子的衣食起居。”
“能怎么辦呢？孩子那么小總得有人養活啊，他得上學，得成人，在這時期，我這當爺爺的可不只能賣這把老骨頭了唄。當年局領導也說因為我家庭環境貧困，不行搞搞捐款，我給拒絕了，你說我兒子出這個事，我哪好意思要錢啊…”
“那倒不至于，誰都有困難的時候，更何況咱當警察的不就是為老百姓解決困難么，你也是老百姓，對不？”
“這么著，你把手機碼給我，我表表心意…”
“不用，同志，咱們也不認識，好意我領了…”
“別客氣…”
“真不用…”
倆人這一來一往的期間，陳達始終看著孫大爺的眼睛，而這位孫大爺卻在不停閃躲目光，還退卻的退后一步，并且說什么也不接受他的好意。的確，如果是陳達碰上這種事，他也不會接受別人的好意，不為別的，不好意思而已，有時候讓別人幫助也是個挺需要勇氣的事。
“老陳！”
樓上傳來了一聲呼喊，陳達仰頭望去的那一刻，徐良正趴在窗戶上揮手：“人齊了，回來開會。”
“唉，來了。”說著話陳達轉身往樓上走，揮手說了一句：“下回聊。”
“嗯吶，下回嘮。”他離去的一瞬間，孫大爺腦門上流下了一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