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好菜擺在了呂穎的面前,菜都是童年做的,在他做菜的時候,臥室里是嗚嗷喊叫正犯毒癮的呂穎,客廳里是將電視聲音放到最大的后的小丫頭,廚房中,童年這邊用火燎著豬蹄兒那邊把也要做的菜放進了洗碗池,當豬蹄上了蒸鍋,這邊的菜也洗好撈出開始改刀。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如同正常的三口之家一樣。
嗚!嗚!!!
終于呂穎喊累了,被堵住的嘴里能發出的也只是有氣無力的‘嗚嗚’聲,童年將做好的飯菜擺上桌以后,如同忘了點什么似得,又用手機點了一份外賣,點這份外賣的目的是想讓快遞員小哥幫忙帶一瓶酒。
“喝點吧,辛苦一天了。”
面色慘白的呂穎不再呼喊,在床上休息了半個多小時以后,外賣小哥將貨送到,童年這才把電視機的音量降了下來,松開了綁在床上的繩索。
“家里怎么會有繩子?”
他很奇怪,怎么自己剛有要幫呂穎戒毒的想法,就能在抽屜找到應手的工具,跟早就準備好似得。
呂穎端起酒杯來一飲而入,那將近半杯白酒全下了肚以后,竟然被嗆的直咳嗽:“咳、咳…”她狂咳了一陣,用一宿擦去嘴角的口水:“哪個吸毒的在清醒過來以后第一反應都是想要去戒,家里有這些東西很正常。”
“你那意思是,要是等這小丫頭長大一點,你也會讓她把你綁上?”聽到這兒,呂穎搖了搖頭:“我沒那個勇氣,每次當毒癮上來了,無論你之前準備的多么好,都會感受到山洪沖垮堤壩的絕望,哪怕說過一萬次‘我可以的,我能行’,一旦到了那個時候,真的,沒人能阻止你像這東西走去。也許,把這玩意兒研究出來的人也不會想到自己是打開了一個瓶子,魔鬼被放出來以后再也塞不回去了。”
“吃飯吧。”
童年不太想聽這些,道理都懂,可不想聽就是不想聽。
一頓飯的工夫,她們倆沒再說任何話,小女孩一邊吃一邊盯著電視,吃完了飯就抱著那瓶可樂坐在了沙發上,直到呂穎狼吞虎咽的吃了很多東西,總算緩過來一口氣般恢復了一些精神,這才看見自己女兒手里的飲料說了一句:“謝謝。”
童年擺擺手,無論這個女人是要謝自己幫忙還是謝謝小姑娘手里的飲料,他都不太在意。
“麻煩你一會兒再給我綁上。”
童年沒經歷過的問著:“都晚上了,還用綁么?折騰一整天你不累不想休息?”
“我不想在你睡著以后白吃這些苦。”她是真想戒了,缺的就是這么一個可以強制自己的人,有些事真的是要么別開始,開始了就一定要堅持到最后。
“行吧。”
等呂穎躺好,童年再次用繩子將其綁好,臨出屋前她說了一句:“把我嘴再給堵上吧,到了晚上真喊起來鄰居一定會報警,到時候…”童年愣了一下,他竟然從這些話語里感受到了一絲關心,更有趣的是,這個女人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能撞見警察。撿起那塊布剛要塞回到呂穎嘴里,她又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童年把東西塞進去立馬走出了屋子:“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當我報答你…放心,我沒病。”
這句話的意思不能深想,但凡多想一層都會覺著她在罵自己禽獸。
你琢磨啊,屋里呂穎被綁的結結實實,只剩下個小姑娘,童年又這么多天沒對她表現出任何想法…
天黑了,童年關掉了客廳里的電視一句話沒說站在電視機前,小姑娘很懂事的轉身回到了屋子里,片刻之后就在床上睡著了,而他,躺在沙發上也閉上了眼睛,可這一整晚都沒睡好。正如呂穎所擔心的那樣,吃飽喝足后有了力氣的她沒用多會兒功夫就開始‘嗚嗚’上了,整張床在拍打和撲騰下‘砰砰’做響,像是床上栓了一條正在沖誰發怒的狗,拽都拽不住。
童年都不知道屋里是什么時候安靜下來的,只知道自己是在困極了的情況下閉上了雙眼,再睜眼,天已經亮了。
童年是驚醒的,和每天早晨一樣,以前是在第一次有意識之后怕那個拾荒老者觸碰自己,以后,是每天都會夢見尸體,再往后是怕警察,慢慢的,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不過,這種習慣大多數時間都會讓他寢食難安,一整晚會睡睡醒醒很多回,唯獨昨夜沒有,昨夜踏實的像是連夢都沒做,眼一睜一閉一天就過去了。
久違的好夢讓童年精神百倍,醒來以后先去小姑娘的房間看了一眼,見其趴在床上睡的十分香甜也就沒怎么搭理的去向了另一間臥室。那間臥室里,呂穎正躺在那,同時還有一股騷臭味,等童年一縮鼻子、眉頭剛皺起來的時,呂穎趕緊說了一嘴:“給我松開,讓我洗個澡吧…”
才幾天的時間,她臉色已經好了不止一個光景,也終于能在這個女人眼睛里看見光了,最重要的是,當童年給她解開繩索,這個女人并沒有第一時間朝門沖過去,很自覺的走向了廁所。她還有自救的,期待著迎接更好的自己,這也讓童年沒有白辛苦。殺過人的他笑了,竟然毫不嫌棄的用那雙殺過人的手收拾起了床單被罩,將這些東西一股腦都扔進洗衣機后,開始往里邊玩命倒洗衣液。
“唉。”呂穎進入廁所沒幾分鐘就沖外邊喊了一句:“能不能讓我姑娘醒醒,我也想給她洗個澡。”童年聽到這到房間里將睡眼朦朧的小丫頭抱了起來,送進廁所以后,呂穎剛好伸手去接,那時,他把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見了。呂穎也沒在意,伸手接了點水往童年臉上一彈說了一句:“沒見過女人?”童年搖頭說道:“見過。”隨即指著她的胸口:“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呂穎低頭看了一眼,笑著說道:“嗨,這都是那些王八蛋干的。”說完關上了廁所門,似乎不愿意多說什么。
童年腦子里的畫面卻始終都沒有消失,他看見了,看見的不是什么齷齪,是好幾個被故意燙出來的煙疤。
要是按照正常的目光,這是一個由里到外都壞透了的女人,她吸毒、未婚生子、有了孩子又撇下男人逃跑,簡直一點女人樣兒都沒有。問題是你真要是設身處地去想這一整段的人生,會突然發現在廣角之下,我們每個人有多膚淺。呂穎不就是犯了一次錯而已嗎?那么多人都能被原諒,為什么這個女人不能?
想到這童年嚇了自己一跳!
原諒什么?
自己配么?
還原諒人家呢,原諒人家干什么?你準備跟她過日子么?怎么可能,警察一來你不就是毀了人家第二次的兇手么!
這回輪到童年笑了,他嘲笑起了自己,就像幾天前的呂穎一樣。
此時,廁所門被打開了,抱著毛巾正在給自己擦頭發的小姑娘走了出來,童年接過毛巾很仔細的給她擦拭的過程里,呂穎竟然再一次打開門沖著他說道:“要不要…一起。”這回,這個女人臉上多了一絲羞澀,在她看來,這種事不過是求生的手段,和按摩修腳毫無差別,可這一回竟然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像是足療店的技師愛上了一個少年,就連牽手都成了一種…一種…珍貴的記憶,決不能太過隨意。
童年搖了搖頭,看都沒看一眼。呂穎氣的用力拉上了廁所門,‘碰’一聲后,里邊傳來了水流聲。
他不是不想,而是經歷過那段悲慘以后,腦子里那股勁始終沒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