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鐵憨憨
很多時候事情都是這樣的，就像程遷和陳達說的那樣：“舅，我有點不想在那個編劇工作室做了，想自己單干，可是有舍不得那份固定收入，現在很難抉擇。”人往往會因為決定處于兩難之中，想要安穩的家庭，就適合朝九晚五，想要冒險拼搏，就要勇闖四方，這些都是代價，當然，也是經歷。
關于這件事，陳達是這么回答的：“很簡單，就問你自己一句話就行，如果沒有了這份固定收入，你還會不會毅然決然的選擇現在這份職業。要是內心中的回答十分肯定，你自己就知道答案了；如若是躊躇不前，你也應該知道怎么辦了。”
心情大好的老陳和程遷說了很多，就在臨市徐良派車接他的路上，仿佛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得豁然開朗了，隨處能望見鳥語花香。這時陳達才明白，原來景色是隨著心情轉變的，心情好時戈壁沙漠也會變成特殊地貌，擁有欣賞價值，心情不好時，哪怕是青山綠水，也不過是在惆悵中增添了一絲溫柔而已。
“陳隊，感覺你心情不錯啊。”來接陳達的警察說了這么句話。
在車里，陳達客氣道：“別再叫陳隊了，我已經不是刑警隊的隊長了。”
“那怎么行，在咱們省這一左一右的警察心里，尤其是警齡超過十年的老警察心里，你永遠是陳隊，誰沒聽過你的傳說？很多警察都是在你的故事里成長起來的。”
陳達笑了，要是在心情壓抑時，這些話恐怕會勾起傷感的回憶，可這一秒，他卻很開心，慶幸自己依然被這么多人記著。
四個小時的車程在閑聊當中似乎也不那么難熬，到了臨市刑警隊，陳達在樓下率先看見的是蹲在門口捧著碗吃面的大光頭，開車的小伙把車停好后下車打招呼道：“徐隊，又吃面呢啊。”光頭直眉瞪眼的都不回答問題，提問道：“人接回來么？”
“那還能不接回來。”
此刻，陳達剛好從車里下來，光頭看見他高興壞了，連忙放下手里的碗，一手握著蒜一手拎著筷子沖了過來，到近前那一刻，也不知是想要握手還是想要擁抱，瞧見自己手里的東西愣了下后，干脆，倆手的東西一起都扔在了地上，一個熊抱撲了過來：“哈哈，總算見到真人了。”
陳達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擁有如此名字的徐良竟然是個耿直粗獷的漢子。程遷莫名其妙的望著眼前警察，小聲嘀咕：“警隊也有鐵憨憨？”
憨不憨的，陳達還沒細品，不過眼前的徐良是個直腸子他算是看出來了：“我說陳隊啊，我徐良是西北人，家是西安的，臨市的市局領導原來是咱老上司，這不，許蒼生讓你梁城給挖走以后，臨市是換了好幾撥人也沒什么效果，老領導一生氣，求人拜佛的把我給弄來了。問題是我來了管啥用啊，咱不熟悉地風地貌、更不了解風土人情，一切都得從最基本的下手，偏偏這個時候你們梁城說臨市有個巨大的毒窩量產以噸為單位的毒品這誰敢怠慢啊，迫不得已，我是親自登門拜訪，沒想到的是沒碰見人，加上臨市出了一起殺人案必須趕回來，這才沒在你們家等著，你不怪我吧？”
這哪是道歉，分明就是一上來就要談工作，反映過來了才覺著不好意思又把話題給卷了過去。
陳達是不會在意這些的，他來就是為了工作，回應了一句：“怎么會，梁城給你們什么資料了？”
徐良解釋道：“這個毒窩很隱蔽，被抓的董志勇也不知道在哪，目前得到的準確消息是，販毒這小子很講誠信，說多少就是多少、說什么時候交貨就什么時候交貨，經過我們開會分析，這小子很可能有正職，是一個習慣了在信譽社會生存的人，而不是江湖上的流氓。”
陳達又問：“臨市市面上的情況怎么樣？”
“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臨市和全省內的綜合數據表明，咱們這兒并沒有大量的毒品泛濫，要不是梁城抓出來一個董志勇，數據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們很小心的維持著水面平靜，可能這是藏在水里的最好辦法。”
藏在水里？
陳達突然轉頭看向了徐良，這個西北漢子嘆了口氣說道：“我也知道這個案子掀出來很可能會打了老領導的臉，不過這可不是考慮類似問題的時候，老陳啊，咱們干公安的要是為了誰的面子問題留手，我也不會去找你了是吧？”陳達考慮的還真不是這個，真要找到毒窩臨市幾位領導的面子是肯定沒了，他的意思是：“我就是問問你們有沒有試圖聯系過那個毒販子。”既然是毒販，那就得賣貨吧？警察最基礎的套路就是扮演買貨的人，反正監獄、看守所、拘留所關著那么多可以配合演戲的呢，不用白不用。
“試過了，有個勞改犯為了減刑答應我們一定能聯系上對方，結果弄出來半個多月，光電話打了我四百多塊錢的，硬是沒和人家說上一句話。”徐良若有所思的說道：“這貨是不是有點太神秘了？”
陳達再問：“換人試過么？”
“也試過了，結果都一樣，我找的都是熟悉臨市的老油條，當中還有一個癮君子，要是他們都聯系不上，我估計，再找人也沒戲。”
這還真是奇怪了，毒販不做生意，那他販毒干什么？
“隊長，人家陳隊剛到，是不是先讓人家休息休息，吃點東西…”
徐良經過自己人提醒，用手掌一拍光頭，恍然大悟的說道：“哎呀，怪我了，我這要是著急，那什么，陳達，趕緊去食堂，有飯有面想吃什么吃什么啊，千萬別客氣。”
陳達了解公安系統的食堂，那伙食沒得說，在梁城，總有一些家長希望把孩子送進公安體系，哪怕當個輔警也行，其中很重要的硬性標準就是，人家伙食好啊。不是有那么句話么，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呃，其實現在這個時代誰家也不差那兩口吃的，主要是孩子要是不上學了去公安系統當幾年輔警不至于走上歪路，再怎么也比在社會上閑逛強吧？
徐良領著陳達去了食堂，正趕上飯點兒那真是人滿為患，雖然食堂不大，但看上去是滿滿登登。老陳往里走，瞧見的是自助餐一樣擺放的菜盆，今兒主食還是真不錯，回鍋肉、魚香肉絲、宮保雞丁…香氣撲鼻，在菜品旁邊還專門放著一鍋煮好的面條。
“咋樣陳隊，吃飯吃面？要喜歡吃面，我讓后廚給你燒點熱油，來碗油潑辣子面，吃完滿頭汗，舒服！”
徐良是不遺余力的推銷著家鄉美食，陳達卻依然按照北方人的習慣選擇了米飯，婉拒了他的美意。好么，這頓飯吃的，跟明星到了菜市場一樣，陳達剛坐下，就有臨市的刑警湊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問：“是，陳隊吧？嗨！就是你，陳隊，我們這些年是光聞其聲未見其人啊，這回總算見著活的了。”
“哎呀，這不陳隊么，還記著我，前些年去省廳開會，那一年我是勞模，就坐在你后邊第四排左手邊第三個位置上，整個會議光看你了…”
陳達很舒服，真的，在這種環境下他倒不是需要別人的吹捧，而是和這群人在一起就像是回家一樣，終于有了讓自己痛快的環境。
那一秒，陳達宛如一條魚被重新放進了水里，恨不得趕緊游幾圈撒個歡兒。
程遷在陳達身后看著，納悶的自言自語道：“警察…有這么受人歡迎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