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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親耳聽見被判了死刑

  “別交。”

  小超市內的陳達習慣性的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大楊就坐在他面前。這件事情痛苦的并不止陸賢招一個人,剛當領導的大楊一樣非常難受。從他的角度來說,你是我兄弟,我是你領導,無論在任何時候你都應該和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可你干了啥?要是連親兄弟都不給自己幫場子,那請問以后刑警隊的人誰還尊重這個隊副?

  為了立威,大楊只能把整件事情都寫進工作報告里,可這份工作報告要不要交上去,令其十分為難。

  那可是自己兄弟啊,多少次槍林彈雨都堅定的站在那,有時候掃一眼只要那個身影在自己就會安心的兄弟,真要是把這報告交上去,自己還是人么?難道一定得親手毀了他的職業生涯?

  躊躇之際,大楊想起了陳達,也許只有這個前隊長能幫自己了,他得去見老陳,結果到了以后,陳達差點沒認出來他,主要原因是昨天晚上孩子鬧的太晚了,早上起的又早,沒來得及把日記看完就趕來了超市。萬幸,陳達一邊偷著查新聞中自己和大楊的合影一邊在其話語中品味著倆人的關系,終于確定那一刻,還是讓人家給發現了,大楊說了一句:“頭兒,又想不起來我是誰了吧?”

  特別尷尬。

  但,陳達聽完整件事情的時候,總算明白了大楊為什么要出現在自己的超市,陸賢招碰上的這種情況弄不好會讓他心態出現問題。

  “不交?”大楊激動的說道:“這要是不處理小六子我還在刑警隊待得下去么?”

  陳達安撫的說道:“那不重要。”

  “頭兒,我混了半輩子了,好不容易當上了個隊副,現在你告訴我不重要?”

  陳達解釋道:“你以為這只是簡單的小六子被綠了?”

  “我告訴你,通過這件事,陸賢招要是沒人開導,很可能會走向極端。他是怎么失去那個女人的?是因為錢!當一個警察覺得錢是好東西了,結果是什么樣?一旦走了歪路,宗航下場你不知道么?”

  警察是一個需要堅定意志力的工作,不說是每一分鐘都行走在鋼絲上也差不多,他們能看見的奢靡生活很可能是普通人這輩子都不敢想,這個時候走錯一步就叫萬劫不復。

  老陳到大楊身邊語重心長的說道:“他現在就剩你這一個兄弟了,你得幫他。”

  “那誰來幫我?”

  大楊突然站了起來,直面陳達。

  那時,陳達看見的是一個喘著粗氣的男人,這個人和曾經自己還是刑警隊隊長時,那個跟在屁股后面為了學習破案方法問這問那的大楊不太一樣了。他現在有自己的事業了,有自己的威嚴了,當有人觸犯到這些的時候,就像是侵犯了他的私人財產。

  “大楊,你這是怎么了?”

  陳達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人,由陌生,到更陌生,剛才不是他親口說小六子是親兄弟的么?

  “我怎么了?”

  大楊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活,直勾勾望著陳達:“你說說看啊,我怎么了?”

  “我可不是誰的徒弟,這一身本事是你、還有刑警隊所有老刑警身上一點一滴學回來的,沒人上桿子教我什么,每天在給人跑腿、挨罵中把底子打牢,在失敗里找到成功,還得尊重刑警隊的前輩,遵循官方的、私下的規矩,憑什么到我了,終于輪到我了,我當上這個隊副了,一切又都變了?”

  大楊突然變得有點可憐,他望著陳達:“難道就因為小六子是你徒弟?”

  “我特么逢年過節又干這又干那,拿你當親大哥,就啥也不是?”

  大楊好像是誤會了,陳達解釋了一句:“這不是攀比的時候。”

  “我像是攀比么?我有資格么?”

  “頭兒”大楊滿臉委屈的說道:“我也是你生生死死走下來的鐵哥們,這么多年了,怎么一句暖心的話也聽不著呢?”

  “我是在救人!”

  陳達突然有點受不了眼前這個大老爺們的矯情了,喊了一嗓子說道:“要是在這個緊要關頭把小六子推出去,是逼著他和心里的魔鬼站在同一陣線,你自己想想,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多年來舍生忘死的兄弟重要。”

  “我不跟你說了,說也說不明白。”

  一甩手,大楊走了,就像沒來過。

  陳達眼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在失去了刑警隊隊長的位置和警察身份后,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都感到是那么無可奈何。其實,在真正的生活里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對某些事情無可奈何,或多或少。

  大楊氣呼呼的離開,像是跟誰叫勁一樣開車直奔刑警隊,到了隊里,回到辦公桌上拿起那份執勤記錄時,還有片刻猶豫,可腦子里浮現出陳達剛才的態度以及小六子昨天晚上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么,變得無比堅定。

  “隊副,在呢啊。”一名輔警進屋打了一聲招呼,大楊連搭理都沒搭理,直接走向了許蒼生的辦公室。

  當、當、當。

  許蒼生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了,一聲‘進’之后,大楊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只說了一句:“許隊,您看看這個。”

  大老許愣了一下,他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大楊,當那份報告遞到了手里,那眼睛一掃,身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這要是因為小六子昨天晚上的冒失讓平頭哥暴露,整個計劃會不會破產單說,萬一董志勇假裝沒看出來,那李春平就徹底危險了,這個城府極深的老狐貍很可能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情況下要了他的命。

  “胡鬧!”

  許蒼生掏出手機給陸賢招打了過去,聽到的提示音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以關機。”

  關機?

  許蒼生問道:“今兒陸賢招休班么?”

  “不休。”

  不休班的警察敢關機??

  許蒼生火不打一出來,只說了一句:“公事公辦!”

  那一刻,是大楊內心交戰的時刻,他清楚這份報告一旦遞交到市局辦公室陸賢招將面臨著什么,但陳達的態度、小六子昨天晚上的態度以及日后在刑警隊的前途又關系著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從許蒼生辦公室走出來那一刻,大楊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會隨著別人的整體提升而被淘汰,這根本就不是自己不講哥們情意,畢竟警隊是紀律部隊,是你陸賢招自己作的。

  而小六子則一身酒氣來到了陳達的超市時,是他這輩子最孤獨的時刻、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去見誰,和誰說說心里話了,才來找這個幾乎和長輩一樣的師父。

  “師父。”

  這句師父喊出來,一個幾乎24小時都要花在工作上的刑警是那么可憐、那么無助,沒想到陳達頭一句竟然說的是:“你小子為了個女人昏了頭了吧?”

  “知不知道昨天晚上萬一出事要有多少人因此付出代價?”

  以前的陳達很少這班苛責誰,可今天,即便是陸賢招邋遢成了如此模樣他依然滿心怒火。

  陸賢招笑笑,沒說話。

  陳達嘆了一口氣,這個幾乎和自己孩子一樣,眼看著成長到今天的男人在人生第一次脆弱時,他又怎么忍心去雪上加霜:“回警隊吧。”

  “嗯,我來和您待會,散散身上的酒氣。”

  陳達怎么會怪他喝酒呢?只是說了一句:“回去和大楊道個歉,你昨天太過分了,別讓這小子想不開真把發生的事寫在執勤記錄里。”

  “不能。”小六子根本不相信大楊會這么做的說道:“您不知道吧?許蒼生剛來的時候大楊開小差,那是我和宗航生給保下來的,沒有我倆當時第一個被送到人事科的人就是他。再說了,這么多年情分了,誰不知道誰啊,回去也就是罵兩句、幾天不搭理我的事,沒事。”

  “我看著可不像,大楊剛從我這走,挺生氣的。”

  “能不生氣么,剛當上了隊副,我這個好兄弟就拆臺,放我身上我也生氣。放心吧師父,回去我請他吃頓飯,哥倆說開了就好了。”

  以大楊和小六子的關系,陳達也不覺著這里邊會出多大的事,他坐在超市門口的臺階上,和陸賢招肩并肩挨著,掏出煙來第一次給徒弟遞了一根說道:“還疼么?”

  “嗯?”小六子沒太明白的回頭看了一眼。

  陳達用眼神兒往胸口那領了一眼,陸賢招心領神會,笑著說道:“疼。”他知道自己的師父在問心里還疼不疼。

  “像是自己親眼瞧著一萬根針往里扎,偏偏沒有痛感,那場景嚇得你呼吸不順、逼得鼻子發酸,總怕的要閉上眼睛,又忍不住希望看一眼自己到底什么時候死。”

  陳達一把摟住了愛徒的肩膀,勸道:“死不了,放心吧,不過是在刀尖上滾一道。”

  愛情這玩意兒到底像個什么呢?甜的時候就像進了蜜罐,酸的時候如同鉆進醋缸,苦的時候仿佛嚼著榴蓮,辣的時候偏又齜牙咧嘴。唯獨疼的時候不一樣,全身無傷,卻能活著親耳聽見被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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