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在迷迷糊糊中過去了,陳達幾乎在孩子滿月前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真的,無論晚上幾點,那孩子是說哭就哭,說鬧就鬧,你要是明白他想干嘛還好點,可老陳是啥人?他是失憶癥患者,每天半夜被吵醒就都一臉懵逼,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躺在哪、更不知道身邊躺著的事誰、哭的又是誰。非得去把鏡子上貼著的紙條看一遍,接著瞅一眼日記才會恍然大悟。
他這一拖沓,人家劉蕓就讓孩子鬧醒了,產婦晚上休息不好能有好脾氣么?張嘴就罵!
“陳達,你就不能喂喂孩子么?”
剛明白自己是誰的老陳也不敢惹劉蕓啊,只能回應:“我也沒奶啊。”
“奶粉不就在柜子里放著呢么?”
陳達這才知道自己應該干點啥,那就趕緊著吧,等把孩子哄踏實了,媳婦也睡著了,他睡不著了,拿出日記是一篇一篇的看困了,準備睡覺了,得,孩子又哭了。剛出生的小孩特別麻煩,幾乎兩三個小時就喂一頓,除此之外,衣服沒穿舒服他哭會、撒尿了沒換尿不濕會哭、有蚊蟲在耳邊嗡嗡會哭、最氣人的是,睡醒了也哭,你都不知道為什么。
好不容易終于把這個小祖宗安頓好,想著睡一會兒吧,天亮了。
“老陳,把昨天孩子的衣服都洗了。”
“陳達,別讓媽做早點了,媽幫我帶孩子累一天也挺辛苦的,你出去買吧。”
“老公,你把地擦擦,昨天你兒子吐奶了沒來得及收拾,一屋子的味兒…”
看見沒有,這一堆一堆的活兒可都是陳達干的,最關鍵的是,這根本是你應該做的,你不但不能有怨言,還得歡心歡喜。可陳達也是人啊,他也得睡覺啊,一天天的總頂著倆黑眼圈算怎么回事啊?
忙完去了東郡小區的超市和搞裝修的人一聊才知道,感情這種日子且得熬呢,這么說吧,如果是自己帶孩子,頭三年幾乎別想睡個完整覺,孩子要是來報恩的還好說,若是報仇的,那就算巧了,怎么折騰你都得受著。有時候老陳望著外邊的星空,累的臭死總是會問自己‘這是圖什么呢?’。可孩子只要白天在他不困的時候一笑,之前的什么抱怨啊、忙碌啊、勞累啊,保證一掃而空,傻呵呵的跟一個屁大點的孩子玩的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或許,生孩子并不是為了傳宗接代,就是為了那幾乎可以用秒來計算、卻足以秒殺所有感覺的快樂。
這不,孩子總算滿月了,范海濤大張旗鼓給辦了個滿月酒,市局所有老熟人都請到了,市里領導也到了,就連省里一些專門和范局關系好的高官大員也到了,這別墅里到處都是警察,警服站的哪哪都是。當然了,許蒼生和大楊也來了,如今大楊已經當上了刑警隊的隊副,六子經過治療也已經出院,大楊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些日子這小子都得在家養著。
陳達抽空問了一句:“董志勇怎么著了?”
許蒼生不怎么想回答的說道:“沒抓。”
“證據不足?”
“這小子太滑了,我跟你說,所有關于毒品的事,人家都不參與,遙控著手底下人一樣一樣的把事辦了,結果呢,什么事上都找不到和他相關的證據,和這件案子有關系的重要嫌疑人在一夜之間全消失了,董志勇徹底和案子斷了層,你說,氣人不?”
陳達皺著眉問道:“那這小子是打算金盆洗手了?”
“不可能!”
許蒼生壓低聲音說道:“我查過了,他光每個月從國外空運回來那些食材就得幾十萬,外邊還養著三四個情人,一個個都是名包名表的,就這筆費用肯定過百萬,啥家庭啊?每個月花銷都過百萬?”
“錢從哪來的?”
“賭。”
“這小子每個月都要去澳門一次,在一家開張不久卻合法經營的小賭場里回回都贏錢,贏的數額還不少,我懷疑這是他和毒販的結賬方式。”
陳達點點頭:“這事啊,沒準我能幫上你點小忙。”
他們正說著話,外邊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陳達一眼就瞧出來的小六子,另一個他還真不認識,不過這姑娘挺漂亮,人吧,透露了一種知性,手腕上的鐲子和手肘上挎的包能看出來都是貴貨…
“師父,許隊,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
大楊不等他介紹完就來了一句:“你小子行啊,找了個這么漂亮的女朋友。”
陳達卻知道,小六子一旦決定把這個女人帶到自己面前,那就是奔著結婚去的,絕對不會有任何保留,可從這個女孩子的臉上來看,她似乎不太喜歡警察的生活,對滿眼都是警察的氛圍并沒有多少好奇,甚至將目光鎖定在了自己臉上,自己?
“您好,我是陸賢招的女朋友,您就是以前經常上新聞的陳隊長吧?”她可沒隨著小六子叫師父。
陳達眼看著對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指尖晃動了兩下說道:“趕緊,屋里請吧。”把倆人讓了進去,老陳一把拽住了大楊的胳膊問道:“怎么回事?小六子哪養得起這么貴的姑娘?”
“這都看出來了?”
大楊隨口說了一句:“咱們家六子平時不是沒什么花銷么,就連隊里吃飯也輪不著他結賬,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錢的。”
“那特么是娶媳婦的錢!”陳達補充了一句:“拿命換的!”
“這不就是媳婦么?”大楊勸道:“年輕人的世界咱們不懂,人家也沒拿花點錢當回事,這不,幾天前可能是買東西錢不湊手了,還伸手和我借錢呢。”
“什么!”
陳達有點驚著了,這年月誰結賬不用手機?手機一分鐘不刷心里都刺撓就更不可能丟了,哪有錢不湊手的時候?所謂的不湊手不過是銀行賬戶以及花唄借唄里都沒錢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理由么?
小六子是誰?刑警!
這么多年了忙的和孫子一樣,根本沒時間消費,幾乎所有的錢都攢著呢,把這么一大筆錢花光了得怎么敗?多了不說,幾十萬得有了吧?就這,還得和大楊借錢,這女人的是頓頓吃錢么?
“唉、唉。”
許蒼生捅了陳達胳膊兩下:“你剛才說,能幫我點忙,什么意思?”
老陳反應過來了:“董志勇不是喜歡遙控么?遙控他得有工具吧?咱們給個木偶不就行了啊,只要這木偶是咱們的人,到時候我就不信他能洗脫干系。”
“嗨,我以為什么高招呢,都試過了。”許蒼生說道:“別說讓隊里的生面孔去接觸董志勇了,我都從臨市借人往董志勇身邊送過,沒用,這小子最多和咱們的人打兩場麻將,完事人家轉頭就走,你能怎么著啊?”
“那是你送的人不對。”
“哪不對?”
“味兒不對。”陳達解釋道:“咱們當警察的,身上帶著一股子味兒,成了精的老賊隔老遠就能問著,還別不信,一會我給你找個人你瞅一眼,這人只要愿意,肯定會被董志勇看上,關鍵是,人家未必肯。”
“誰啊,這么神秘兮兮的。”
“你等著我吧。”
陳達走出了小區,烈日炎炎之下,門口的老男人依然坐在攤位前拎著一本舊棋譜在研究象棋,走了幾次后依然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老陳故意往書上看了一眼,看見上面寫‘江湖棋譜72局’的字樣時,笑了。
梁城啊,早起有一種騙局就是這種街頭棋攤,他們會擺出看起來一步就贏的棋,可是其中變化千千萬萬,走錯一步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即便是來了高手,能步步都走對,對不起,您也贏不了錢,最后是個和局。擺這種攤位的人每天都研究江湖棋譜,其中種種變化爛熟于心,你讓他們去市里打個比賽什么的也許未必能贏,可要是整這個,高手來了也不一定討到便宜。
“忙著呢啊?”
那男人頭也不抬回了一句:“打氣兒免費,氣管子在那兒,自己拿吧。”他以為是誰家自行車沒氣兒了,也沒在乎那三毛兩毛的。
陳達沒出聲,坐在棋攤對面上手就走了一步,那男人生氣的抬起頭:“唉,你怎么回事?”一看是陳達,立即變換了一張臉,說了一句:“冤家路窄啊,怎么著,我不找你麻煩,你在主動惹我了啊?”
“惹你干什么啊,我啊,就是來問問你吃沒吃飯呢,今兒我兒子滿月酒,沒吃的話一塊湊個喜氣兒。”
“你們家的喜事請我?”他的言外之意是,一屋子警察,你要請一個勞改犯?話沒說完,人反應過來了:“是打算讓我去喝兩口,等酒勁上來了罵你們家人一頓,在領導面前證明一下你們家那范海濤是個多么稱職的警察吧?”
陳達苦笑著皺眉:“你這肚子里都是什么臟心爛肺啊?”。
“行吧,那我就實話和你說了,刑警隊碰上難題了,希望你這個改過自新的老前輩幫幫忙?”
“幾個菜把你喝成這樣?”他一臉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