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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回憶摯友西恩尼斯先生

無線電子書    邊緣世界里不可能有牧場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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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穆的會議室里,坐滿了面色陰沉的人們。大家快速翻動著桌上的發言稿,但費解的神色于人群中如流感般快速傳播,助長著沉默氣氛的滋生。

  因為站在主講臺的男人,此刻已經徹底拋開了早先擬定的演說稿,肆無忌憚地發表著個人見解,并且有意無意地攻擊著參與聽證的大眾。

  “…我向來認為,社會大眾已經過度盲目地追隨所謂美學革命和思潮,滿腔熱血地想要以此,來緩解戰爭毀滅后的無聊和空虛。但這個行為,與神經質詩人所追求的頹廢哲學別無二致,只會把本就搖搖欲墜的社會思潮,推向更加不見天日的地步!”

  “這種危險的自由主義,才是文明社會的大敵!”

  大眾聽證席上的年輕人們,幾乎怒不可遏地站了起來,要用拳頭和怒火捍衛他們抗爭追求的權利,把眼前這個消瘦陰鷙的中年人與刻板冷血的軍政府劃上等號,一齊打倒在地了。

  但是成排的軍警牢牢抵擋住人流,手中槍支的出產編號澄明如新,槍刃映照出鐵與熱血那截然不同的面容。

  主席臺上的老人咳嗽了一下,試圖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權力的中心,隨后開口道:“西恩尼斯先生,但我不認為你口中‘危害社會的思潮’,與你所推崇的解密符號學,本質上有什么不同之處。”

  聽到這句話,中年人臉掛上了不甚明顯的譏笑,信心滿滿地說道:“我對解密符號學和預測學的名稱之爭并沒有立場,但是依靠克雷文教授的計算,從喝彩堡到比利牛斯,從征途島到南部群島…已經為聯邦節省了上百萬磅的經費開支!這些案例在各位案頭文稿第二十三頁有詳細論述,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目光陰沉的西恩尼斯先生拍了拍手,徹底合上了面前的演說稿。

  “我之所以對‘解密符號學’這個蔑稱不在意,就是因為在無可辯駁的實證面前,哪怕我們面前是瘋瘋癲癲的巫醫、莫名其妙的天降神諭,亦或者是觸手靈活的神奇章魚,又有什么關系呢?”

  佯裝謙虛地對著評審團一鞠躬,西恩尼斯先生就恢復倨傲地走出講述臺,從第二側門離開,單方面宣布終結這場聽證會,將一切喧囂爭論都拋在了身后。

  助手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收拾起桌面散落的材料跑出門,緊追上西恩尼斯先生,低聲抱怨道:“先生,您剛才為什么要不按稿子發言?還有您充滿敵意的態度,很可能會惹來麻煩的…”

  西恩尼斯先生哂笑著說道:“你還沒發現嗎?這場所謂的聽證會,不過是議會的那些老頑固為了堵住小年輕們的嘴,我們就是拋出的一個靶子。老滑頭們早就知道克雷文的功勞無法掩蓋,不管怎么樣都不會出岔子,才讓我來當這個壞人的。否則的話,今天為什么不順道論證一下間諜檢舉法案、經濟制裁法案、戰爭清算法案這些鬼東西呢?”

  他們匆匆走過了號稱“光榮輝煌之地”議會的拐角,在偏門警衛的護送下徹底離開了會場。

  助手嚇得臉都變色了,急忙壓低聲音制止道:“先生!千萬別讓調查局的警探聽見!這真的會惹來大麻煩的!”

  “考辛斯,你要記住一件事。”

  西恩尼斯先生乘上車,點燃了一根雪茄,隨著煙霧充滿肺部再緩緩吐出,輕聲說道:“西恩尼斯家族的地位,是依靠著種植園、運輸業、制造廠和房地產支撐起來的,與你、與我、與任何一個能夠指認出來的人都沒有關系…”

  助手考辛斯這才恍然大悟,“所以您是故意這么做的?!議會需要一個人來吸引火力,您才刻意表現得傲慢無理,讓風頭全在您身上?!”

  西恩尼斯先生按三根就得肺癌的架勢吸完那一口雪茄,就迅速克制地掐滅煙頭,興致缺缺地說道:“不,你還是沒理會透,所以你只是個六級助理文官,而我是議員——那些老家伙想讓我吸引仇恨,但我就故意激怒聽證團!”

  “想利用我,哼…”

  西恩尼斯先生怒道,“那我就讓他們也騎虎難下!”

  助手考辛斯這下更加憂慮了,小聲說道:“您這不是一次就得罪了兩邊?”

  “那又怎么樣?議會需要我們西恩尼斯家族,繼續壓制科波特家族的勢力,否則議會長那老頭子的位置永遠也坐不穩。這根本不是什么友好合作,頂多算是相互利用,我這次不利用他維護克雷文的地位,難不成還等他寫表彰信感謝我?”

  助理考辛斯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低頭用皮夾將文稿收納好,放在了西恩尼斯先生的手邊,良久才感嘆道:“政治真的是…真的是復雜啊…”

  西恩尼斯先生不滿地說道:“想用‘骯臟’兩個字就直說,不要遮遮掩掩的。”

  司機充耳不聞地開著車,轉入了郊區的道路上,兩側林立的高樓終于慢慢消失,呈現出寧靜祥和的田園景象,精致的屋宅和修剪整齊的籬笆,都彰顯著此地的富庶。

  助力考辛斯不由自主地感嘆道:“這里真是美好啊…真想有一天能搬到郊外居住…”

  西恩尼斯先生瞥了他一眼,沒頭沒腦地說道:“農業協會主席科里亞諾。”

  “什么?”考辛斯一時沒反應過來。

  西恩尼斯先生說道:“我是說,你剛才看著的那棟房子,是農業協會主席科里亞諾的產業。哦對了,依次過去是證券管理委員會主席、西都參議員、議會長的法律顧問、青年總署公署長、海軍委員會委員…”

  “這…這么顯赫?那他們為什么要扎堆住在這里?”

  “住在這里的這些人,都是在城里獨攬大權,把那里搞得烏煙瘴氣的罪魁禍首,然后就把爛攤子扔給你們這些小年輕,自己搖身一變在鄉村扮演起田園牧歌的故事人物,每次見面還要標榜一番從不戀權,無奈重任在肩…怪了,我之前還真沒看出來,你有這樣的志向呀?”

  考辛斯像被踩著尾巴的貓,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西恩尼斯先生!我之前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才這么說的!”

  西恩尼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別緊張,我又沒說你這樣有什么不對。你就算真的這么想,也強過議會長為代表的這些偽君子們,每天都帶著面具。他們只要躲在面具后面,就能道貌岸然地把想法藏在心里,隨口說出各種違心的話來。”

  見到西恩尼斯先生慍怒的表情,考辛斯小聲問道:“我明白了,您看不慣這些人,所以您今天才非要和議會做對?”

  西恩尼斯終于點了點頭:“你這話倒是沒錯。如我前面所說,我個人行為代表不了家族,若還得基于立場去刻意迎合或者反對,那我為什么不能順道表達出自己的好惡呢?在一個萬物都靠虛假才能活下去的時代里,至少保證我自己的情緒不需要做假——做到這一點,就強過那些老滑頭們,這就夠了。”

  考辛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觸類旁通地問道:“那您和科波特家族做對,也是因為不滿他們的虛偽為人吧?”

  西恩尼斯先生沉默了會兒,說道:“沒,我只是單純看那群胖子不爽而已。”

  考辛斯:……

  “考辛斯,在門口等著,誰想進來都替我攔住。”

  “是的,西恩尼斯先生。”

  蒼老的外墻和不明的裝飾,為這棟建筑在暮色降臨之際,覆上了一層詭秘的氣息。考辛斯回頭一看,正對上屋頂蹲坐的滴水嘴獸咧著嘴的詭異微笑,頓時打了個寒戰。

  迎著夕陽,西恩尼斯拿著皮夾,腳步飛快地從黑色玄武巖立柱之間穿過,推開綴著縞瑪瑙的檀木門,進入了一棟獨立建筑里。

  從外表看,這棟圓形建筑可能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因為滿地堆放的凌亂書籍已經超過了正常家庭藏書的規模,絕對沒有人會選擇用書籍裝點每一處空地。

  但是細細看來,就會推翻這種結論。因為即便是最狂熱的藏書家,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想在藏書里堆上近十年份的“廢品”。

  這些廢品中包括了號角出版社的過期電視報、教廷不允許出版的鄉野圣跡錄、黎明出版社經濟時報、街邊印刷的散發廣告單、拍賣行用銅版紙印刷精美的畫冊,甚至包括了許多私人印刷廠制作的花邊小報。這些卻莫名其妙的東西,都在這個小型藏書室的收集范圍里,層層疊疊甚至沒有像樣的落腳點…

  “克雷文,我給你爭取來的經費也不少了,你就不能拿出哪怕一磅,雇一個鄉下最蹩腳的保姆,把這個房子收拾一下嗎?”

  隨著西恩尼斯先生的抱怨,一個頭發卷曲、長著東方模樣黑眼睛的男子,從房間中的角落顯現出了身影——那突兀的表現,仿佛是從一道墻角的影子里猛然鉆出來的一般。

  “知識的寶貴在于信息的積累…人類代代觀察星體運行,才總結出了超過渺小人類短暫生命界限的信息,掌握腳下這顆星球的規律。而在你眼前的,是同樣寶貴的人類信息財富,只是形式還不為人接受——除了我。”

  那道黑影緩緩開口,身上終于染上了一絲白熾燈的光亮。

  “我的摯友…今天的聽證會還順利嗎?”

  他的聲音有點虛弱,表情也不太自然,似乎想要盡力表現出親切,卻挪不動臉上僵硬的肌肉。

  在外人看來,這兩人的友誼難以理解。但如果有人能發現,西恩尼斯原本瘦弱的身體在克雷文教授面前顯得相當健壯,陰鷙的表情相比也堪稱陽光的話,或許能夠理解幾分這種“惺惺相惜”。

  “還算順利,你的研究進度短期肯定不會受到影響。”

  西恩尼斯先生摘下帽子,坐在一張靠背椅上,皺眉道,“但我在幾個年輕人衣服上,看見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校徽,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克雷文教授緊張地弓著背,“他們先是用‘符號解密學’來羞辱我的預測科學,現在又推動學生攻擊我的研究…摯友,你還記得阿帕漢教授,當年是怎么對待我們的吧?”

  西恩尼斯黑著臉,盯著房屋唯一的窗戶透進來的光,“克雷文,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外部的攻訐誹謗并不會帶來什么損害,只要我們的作用無可代替,這些狡猾的狐貍就會小心翼翼地等著你的成果…”

  但他話鋒一轉,“我只是擔心密大的介入,會不會推導出了你的獨門預測學方法,并且利用密大的政治資源替代了我們的位置。這才是真正的威脅…”

  克雷文教授黑色的眸子里亮光一閃,斬釘截鐵地說道:“絕不可能!我的貝葉斯研究法絕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人,能夠復刻的!他們甚至連真理的大門是圓是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攫取真理的光輝?!”

  西恩尼斯扯了下嘴角,并沒有多說什么。

  克雷文教授情緒慢慢平穩,這才談論起了正事,“摯友…我要的資料帶來了沒有?”

  “當然。在我出席聽證會拖延時間的時候,我的助理已經在檔案館里翻遍了數據,把你要的資料找了出來。”

  西恩尼斯先生打開隨身攜帶的皮夾,“這里是去年八月第三個周二的東部都市天氣預報、賽馬彩票第212期開獎號、暢銷書《成功的秘訣》出版審批表、瑞溫港出入境數據年鑒…”

  看著克雷文教授如獲至寶地拿走了資料,西恩尼斯才問道,“你確定能靠著這些垃圾數據,就能推斷出第四顆末日氫彈的位置?聯邦軍司令現在可是你的最忠實擁躉,就等著你繼續創造奇跡。”

克雷文教授抽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一個歪成120度鈍角的坐標軸,便用潦草的筆觸開始演算,一邊不著頭腦地回答道  “奇跡?全知帶來全能,他們不會懂的…密大那些家伙頂多輪番使用高斯貝葉斯,多項式貝葉斯,伯努利貝葉斯,想要從我的數據里找出線索…但是答案從不該在答案里找,而是寫在了萬事萬物的背面…這種現象既不是微觀也不是宏觀,早已經滲透到了宇宙以太的每一個空隙里…”

  “摯友,若我們面前站著真的有識之士,倒是能猜出一點這種宇宙的事情,但他們大多都選擇了無視…當智者試圖去解釋這些規律的時候,神嘲笑他們;當一個長著黑皮膚的男人說所有的時間和空間都是相對的,所有人又嘲笑他…”

  “可是當那個黑皮膚的男人把最終答案寫在墻壁上的時候,自稱真理門徒的人又掩面而逃,瘋狂咒罵…我曾經試圖做得比他更多,不止步于訴說答案…我的確為此付出了努力,并且獲得部分的成功…科學也罷、巫術也罷,如果我能成功,不,是我終有一天能成功,就能把逃竄的真理從某個公式的縫隙、某個咒語的空缺里找到,重新掛在畢宿五星閃耀的駭人塔尖上…”

  西恩尼斯并沒有興趣聽取老友絮絮叨叨的瘋話,家族里還有更多的事情盤繞在他腦海里。

  維持議員席位的花費、家族產業的中長期布局、幾筆隱蔽的政治獻金、應付科波特家族年輕一輩咄咄逼人的進攻,都嚴重透支著他的精力。

  他坐在椅子上,微閉著眼睛,等候著計算結果還像之前無數次那樣,自然而然地被克雷文教授精確捕捉到,送進他的手中成為寶貴的功績。

  但克雷文教授絮絮叨叨的話語,似乎有把空氣中一些令人不安的特質具像化,又賦予固有形體的能力。那感覺就好像是閱讀文獻時,偶然翻開了一份枯燥而古怪的編年史,雖然其中有些地方顯得極其冗長啰嗦,充滿了統計數據和乏味的宗譜知識,但那種消散不去的恐怖與超自然的惡意,依舊在描述里留下一條綿延不斷的線索。

  身處黑暗中的西恩尼斯,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心悸。他猛然想起惡魔學中提到過惡魔的能力,可使無形之物化為有形,使人看見。

  半睡半醒間左手的抽搐,碰巧打翻了一疊舊報紙。塵積已久的嗆鼻味道揚起,讓他仿佛置身于腐爛的死尸旁邊,看著一些白色的霉斑逐漸擴散,吞噬了原有的載體。又像是隔著一扇爬滿蜘蛛網的玻璃,觀察著潛藏大量病態事物的地方,每一處黑暗都值得默默咀嚼玩味,隨后才在靈光一閃后怵然而驚。

  他混沌的耳中聽見克雷文教授,似乎在用從未聽聞過的語言,陰沉地咒罵著無知的凡人囚禁真理,愚鈍的頑夫肢解神祇,在偉大的殘骸上建立起扭曲的圣殿,萬古如一地傳唱著當初的暴行與愚蠢。

  在隨后,他又感覺自己化成了一道藍黃色的煙霧,加入了一場盛大的游行當中,身邊的人長著別無二致的丑臉,油脂般融化著、變化著的面部帶著狂笑,用時而陌生、時而熟悉的旋律呼喚著天穹上可怕星座的出現。

  他一腳仿佛踏入了時間的長河中,瘋狂奔逃躲避著未明的毒害,但沒人知道那些比記憶本身更加古老的毒害到底是什么,因為隨著那些恐怖的毒害起舞,社會毒瘤也安全地潛伏起來,并擴散至腐敗的殘垣瓦礫所隱匿的秘密之處。

  有形的,無形的,襤褸的,毛絨的,刺目的,晦暗的,各種充滿褻瀆的神明在他眼前飛舞,放射出絢麗奪目的高能粒子光線,牽引著日珥從他身邊穿過。當他穿過一處比黑暗更黑暗,比古老更古老的巢穴后,他終于在狂呼中窺見了那潛藏的終極大門,泡狀的輝光即將在他眼前綻…

  “摯友,你怎么睡著了?”

  當西恩尼斯先生頭疼欲裂地睜開眼時,克雷文教授正用極具東方特色的黑眸盯著他,表情是持久保持的謹慎和好奇,分別代表了探求真知者特有的矛盾品質。

  “…天怎么都快黑了?可能是太累了,這周末休假我一定去溫泉山莊里好好休息…”

  西恩尼斯先生瞥了一眼窗外高升的星座,麻木地接過混亂的草稿紙——上面已經用筆反復勾勒,寫下了一個精確的經緯度坐標地點。

  “去吧,軍方要找的東西就在這里。對了,剛才門口有點騷動,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剛才驚悚的夢境讓他坐立不安,對這間壓抑無比的藏書室更加沒有好感。于是西恩尼斯將草稿收進皮夾里,毫無誠意地寒暄了兩句,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門。

  但是三分鐘后,在滴水嘴獸似笑非笑的注視下,他再一次推門而入。

  “該死…這幫家伙把考辛斯抓走了…議會長那個老混蛋…”

  克雷文教授依舊站在書叢的陰影里,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友慍怒地出現,沉聲問道:“摯友,發生什么事了?”

  西恩尼斯先生面容陰鷙地盯了他幾秒,低聲說道:“司機告訴我,我的助手被一隊潛行的警探抓走了,罪名是同情反叛分子。這一定是議會長那個老混蛋,在報復我聽證會上的表現…”

  情況很明顯了,這是有人要敲打他的氣焰,隨手拾起了屠刀就砍向西恩尼斯家族的親隨成員。考辛斯并不顯赫,但他代表的意義要遠大于他本身,就像西恩尼斯前面說過的。

  假如他身邊的親信都會被清算,那么整個家族的附庸都將人心惶惶,身處光明面的“伙伴們”更將適時地劃清界限…

  “需要幫助嗎?”

  “不必了,你那點軍方的面子派不上用場。我已經安排人去動用幾條非常規的關系,一定要給議會長一個深刻的教訓。西恩尼斯家族從不依附別人,不代表就沒有人可以使用…只要你這個計算坐標準確,惹出再大的問題我們都能擺平…”

  “不,你沒理解我的意思。”

  克雷文的表情隨著燭火微微變化,“我是說,我可以給你提供你助手被關押的位置,你或許可以親自把他救回來…”

  “…你是認真的?”

  這種天方夜譚的行為讓西恩尼斯感到極其疑惑。手工計算氫彈位置,或許還能被稱之為科學分析方法,而隨手計算失蹤者的位置,那已經是占卜術的范疇了。西恩尼斯先生第一次感覺到,或許密大對于克雷文研究的蔑稱,是有那么幾分道理的。

  “將你的生日、公學學籍編號、乘坐車輛牌號、主掌命運的星座、辦公署電話號碼后六位寫在這張紙上,我就能告訴你答案。”

  克雷文教授毫無慚色地遞過一張紙,不給他質疑的空隙,“助手的處境很危險,假如救回來一具尸體,想來不會對你挽回威信有什么幫助的吧?”

  “…希望你能再次創造奇跡。”

  西恩尼斯先生沒有猶豫,提起筆在紙上快速書寫了起來,隨后遞還給了他。

  “我說過,全知帶來全能…這個計算只是一個媒介,用信息把原本就存在于世界上的答案還原出來…更有趣的是,答案本身也是信息,循環往復還能再次得到更深一層的答案…”

  克雷文教授輕而易舉地完成了運算,再次給出了一張演算結果,并補充說道。

  “隨著計算的深入,得到的就不再是某個具體問題的答案,而是比答案更加深層、更加接近本質的東西…我癡迷于所有教條和理論,只要那看似有希望能夠擺脫狹隘的科學闡釋與一成不變、枯燥乏味的自然定律,終于在其中看見了真理之門的所在…那些概念具化成形,似一座島、一陣風、一片海,還有無以復加的復雜信息,正奔流不息地在其中飛馳著,每一秒的信息,都遠遠超過這間屋子里信息量的萬倍…”

  西恩尼斯將演算紙放進皮夾,終于在黑夜徹底降臨前離開了這間陰暗窘低的屋子。

  伴隨著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響,這座宛如廢墟的圓形房屋再次陷入寂靜,只有黑暗居室中一雙眼睛,似乎能夠將他與群星、無限的時空以及超越一切的永恒相連接。

  “摯友,快去吧…我們會在真理面前再度相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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