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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哈里斯的回憶

無線電子書    邊緣世界里不可能有牧場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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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長,你說的這個胡克老爹是哪位?”

  我的心中一陣驚訝,小心翼翼地問起了哈里斯。

  哈里斯在我面前坐下,倒了一杯水給我,懷念地說道:“胡克老爹,就是在你之前的牧場主呀。那個老頭子為人固執,我們脾氣也古怪,和鎮上的人都拒絕來往,一個人住在小鎮邊緣的牧場里。沒想到作為繼任者的你,卻意外地受大家歡迎。”

  這個名字…應該不是巧合吧?

  “那胡克老爹在鎮上就沒什么朋友嗎?”我繼續問道。

  “那個臭老頭子朋友沒有,敵人倒是一大堆。你想知道嗎?”

  哈里斯慢慢回憶起了當年的事,向我講述了二十年前的故事。

  我叫哈里斯,是一個警官。

  警察學校畢業之后,我歷任了聯邦幾個警署的職位,得到了許多榮譽之后,偶然來到了這個小鎮上。

  原因,是我父親臨死前的那番話。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我回到從年幼住進寄宿學校,便闊別至今的家。

  那個糟老頭子躺在家里那張,和他一樣古板老舊的橡木床上,費力地張嘴要與我交談。

  對于這個男人,我向來都缺乏了解,只知道他年輕的時候,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發了一筆邪財,就帶回了一身的怪癖,和治愈不了的精神創傷。

  他拒絕與人做多余的交談,摒棄了閑談、寒暄、訪問這些社交活動,專心致志地躲在家里的書房里,研究著一些枯澀難懂的歷史書籍。

  在年幼的我記憶中,那些書籍并不是他寄托夢想的階梯,而是他逃避現實的軌道。他熱衷于各種危言聳聽的陰謀論,也對各地鄉間醉漢村婦的嚼舌根大為關心,并將這些毫無意義的捕風捉影,稱之為歷史學研究。

  后在的我,經過了警校系統的心理學理論學習后,結合家里人的零碎談論,大概也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老頭子本來只是個年幼失學的苦工,從小生活在托拉斯集團編造的各種謊言里,聽著他們掩飾對工人屠殺、鎮壓、清洗,因此對于主流媒體的不信任感成長為參天大樹。

  隨后的意外發財,讓他開始追尋自我的價值,試圖用后天的學習來解釋先天的種種不幸。最后的結果,就是他基于貧瘠的知識體系,無法理解先進理論的意義,成為了形而上的民俗專家,鉆進了鄉野怪談的世界里。

  那一天,他的眼睛里充滿著云翳,一種茫然的情感遮蔽了他的雙眼。那種情緒可能出現在一個破產的證券商人,賭輸的爛賭鬼,激進的政治犯,奉虛無主義為圭臬的大學教師眼里,偏偏不可能存在于他這樣無知、庸俗、與世隔絕的新興資產階級眼里。

  “我有個事情,想跟你說。”老頭子干澀的喉嚨,像是砂紙打磨一般。我可以猜測到年輕時他的聲音一定嘹亮、粗曠、無所顧忌,才使得嗓子有如此多的聲帶小結。

  “我們家的使命,只有你能繼承。”

  這倒是令我受寵若驚,老頭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到上學年紀,就被他陸續送入了寄宿學校,就讀那些死板、僵化的課程。除了大哥在三年前被他叫回來繼承家業,其他人早已經游離于這個家族之外。

  “您過獎了。”我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個陌生父親的夸獎,只能用著最禮貌的語氣表達著不屑。

  躺在床上的老頭子,卻像是被激怒了似的,語氣中帶著獅子憤怒般的顫鳴。

  “我不是在夸你!”

  我更加惶恐了,假裝低頭受訓,心里卻快速分析著他的用意。

  如果老頭子不是在恭維我,那就一定是在暗示著什么東西,我得繼續聽下去。

  老頭子咳嗽了一陣,說道:“我年輕的時候,犯過一些錯誤。這些東西我不想再提了。”

  他沒有按著我的想法,接下去剛才的話題,卻主動說起了過去。

  “我知道當年的過錯,不管我找再多能力不足,缺乏機會的客觀借口,也擺脫不了內疚。錯了就是錯了,我為此懺悔了幾十年。”

  這讓我想起了家族里的一個傳說。

  那是這個新興不久,以老頭的為核心的家族一直有一個傳說,一個關于窮苦礦工如何發家的傳說。

  傳言老頭子是在海外拓荒時,害死同伴,霸占了合伙人的股份,才攢下偌大家業。證據就是他的那些同伴,沒有一個走出那座荒島,也沒聽聞那些合伙人有過一個后代。

  “有些事情總是無法萬全,這也是命運的無常。”我用漂亮話兒打著圓場,心里想的是該如何結束這個沒意義的對話,回到原本冰冷而僵硬的父子關系。

  那才是我習慣的相處方式。

  老頭子卻在那里囈語著,好像沉入了記憶的賬本里,一點點發掘著痕跡:“當我發現時,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但是我們家族的宿命,需要有人承擔。當年的事情,也需要做一個了結。你去吧,哈里斯,回到那座島上去。”

回去?難道老頭子當年的伙伴和后  代還在那座島上?

  那我就明白了。

  這個老頭子豪闊了一輩子卻活得像是苦行僧,就是因為對于財富的罪惡感。在年老時,這樣的罪惡感終于擊垮了他,連他賴以逃避的歷史研究都拯救不了他。

  他需要我去補償、告求、接近那些受害者們,哪怕是欺騙也好,只要能夠讓他愧疚的心里,有一絲的解脫。

  這就是我的工作?

  “照您的意思,我需要做些什么?”

  老頭子的聲音十分地虛弱,又帶著一絲厭煩。

  “如果知道需要做些什么,難道我自己不會去做?替我去那里走走,需要多少錢就拿去。”

  “遵命。”

  我替他掖好了被角,就跨過了鋪滿一地神神叨叨的手稿,退出了那個囚籠般的書房。

  但我后來才知道,父親在我走了之后,在圣靈像前祈禱了一夜,嘴里反反復復念叨著什么“拯救”“詛咒”“宿命”之類的詞匯。

  但那時,我已經帶上了自認為足夠收買一切的財富,坐上了前往荒島的船只。那時的我年輕、傲慢,由于自矜教育良好常存著時下都市人的偏見。

  還在船上吹著海風看著遠處海天一色的我不知道的是,這是一場即將改變我一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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