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是病,也是藥
勞斯萊斯轉向調頭，不一會兒便來到距狎鷗亭地鐵站不遠的東湖大橋上橋口。
金泰妍和李湛戴好偽裝后下了車，沿狹窄的人行步道，一前一后向橋上走去。
初冬的江風寒意凜凜，又時值深夜，一路上別說行人，連途徑過往的車輛都甚為稀少。
金泰妍嘴里哼著歌，身上裹著李湛的大衣。兩條長出一大截的袖子甩啊甩的，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帶路。
然而女孩這副喜出望外的模樣落入李湛眼中，赫然是金抽抽發病的前兆。
也難怪，雖然身體不畏寒暑，可本該鉆進熱被窩擼貓的時刻，卻要跑到冷風呼嘯的大橋上放羊，他心氣兒能順溜就見鬼了。
滿腔憤懣無從宣泄，于是朝女孩緊趕兩步，抬起光可鑒人的大皮鞋，一腳一腳的踩在對方影子的腦袋上泄憤。
沒走幾步，身后傳來的重重跺地聲便引起了金泰妍的注意。
“歐巴干嘛呢？”
“呃…”
李湛拖著長長的尾音，表情訕訕。眼睛不著痕跡的瞟過女孩轉身站定后，已經從腳下逃之夭夭的影子。
“突然看見只大蟲子，想把它踩死。”
“哎？”
金泰妍只覺好不荒唐，怔怔的打量了李湛片刻。最后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了解。
盡管沒弄清對方在鼓搗什么，卻也沒拆穿十二月中旬蟲子早就凍死了的事實。
差點在長期欺壓對象面前漏了怯，李湛連忙清咳一聲演示尷尬，并且端起盛氣凌人的架子，把話題帶偏。
“我發現你膽兒挺肥啊。換作別人差點被從橋上扔下去，恐怕一輩子不敢再上來。你可倒好，隔三差五自己跑過來瞎溜達不說，今天還敢叫我陪你一起。”
金泰妍因為李湛的話稍稍愣了下，瞳孔驀然失去焦點，仿佛陷入回憶當中。
不過瞬息間，又迅速恢復了一片清明。
側身看向一片漆黑的江面與隔壁燈火闌珊的圣水大橋，下巴抵住交疊于護欄上的胳膊，任凜冽涼風拂亂發絲，感慨良多的輕嘆一聲。
“我不知道自己膽子大不大，但經過那天以后，真的特別害怕這座橋…不過我也同樣在不停的給自己打氣，這世界上，沒什么恐懼是不能被克服的…”
“所以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上來走走，并對自己說，金泰妍，你連那么恐怖的事都經歷過，現在這點小挫折算得了什么…”
沒想到當年的一時興起，竟給金泰妍造成了這么大心理創傷，李湛不禁面帶慚色。
無法做出合理解釋，又不想用開玩笑作為托詞的情況下，只好賠笑著附和道。
“好吧…那…恭喜你，金泰妍，你做到了戰勝自我。”
“moya，怎么連戰勝自我都出來了…呵呵…歐巴當我是忙內，整天專注自我開發…”
金泰妍不禁啞然失笑，將頭發別到耳后，順勢扭頭看向李湛。
眼帶笑意，而笑意中又隱約透著自嘲。
“而且…像戰勝自我這種事，哪是那么容易做到…歐巴肯定不知道，雖然我上來過很多次，但只敢走在橋的這一側…從來沒去過對面…”
說著伸直胳膊，用被大衣長袖整只吞沒的小手，遙指另一側的人行步道。
他們現在所站的地方，正是她當年大喊并逃跑的位置。
而對面，則是李湛揚言把她丟進漢江的案發現場。
引得李湛舉目眺望，微微失神后，突然上前一步，仰起滿是期待的小臉。
“所以…能不能拜托歐巴，再帶著我飛到對面一次…”
當年你給了我病，或許現在，你也能給我藥。
“這就是你想確認的事？”
洞悉女孩話中解鈴還須系鈴人的深意，李湛自然不會推辭為自己闖的禍進行善后。
伸長脖子望了望兩側車道，確認暫時不會有車輛經過后，提住女孩的后衣領。
身子一縱而起，電光火石間飛掠過十幾米，輕飄飄落在地面上。
“到了，感受一下吧，看有什么不一樣的。”
金泰妍驀然從眼前景象瞬間切換的震驚中回過神，茫然望望四周和身后，又踮起腳尖，把頭探出護欄外，俯瞰橋下的江水。
“歐巴其實會的不是武術，是超能力吧，瞬間移動？”
李湛聽了登時滿頭黑線，心說我不會瞬間移動，不過會瞬間移動那個未來EXO成員，前些天才被我踢出S.M。
至于有光能力的那個，未來一旦出現，會為你保留的！
正當他吐槽李秀滿一把年紀還犯中二病，給EXO成員們賦予土到掉渣的超能力賣點。
只見金泰妍腳跟落回地面，揮舞著大袖子，拍了拍身旁的護欄。
“歐巴記得這里吧。”
李湛掃了眼一排鱗次櫛比的護欄，輕而易舉的便找到兩端有明顯焊接痕跡的那根。
“本來不記得了，可是看見它，又回憶起來了。”
“內，當年歐巴就是在這把護欄掰斷扔進江里，然后還說要把我也扔下去。”
金泰妍自行說著，眉眼間不由自主的泛起層層笑意。心念著李湛一直以來的付出，語氣十分篤定的問道。
“其實歐巴當初只是為了嚇唬我的，對吧。”
“嘁…我和你很熟？別說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樣，OK？”
李湛翻出個大大的白眼，不屑的冷笑一聲，極其不自在的把臉撇向江面。
“不熟么？”
難得見到李湛流露出慌張失措的一面，金泰妍心情雀躍，不禁又開始放飛自我了。
“歐巴熟悉的，全世界所有89年出生的女孩里，我能排進前6，應該算是挺熟的吧，哈哈哈…”
李湛不禁啼笑皆非，少女時代里，89年出生的成員一共有六個。而除了這六個，他還真是一個都不認識。
“真沒看出來，當了電臺DJ以后，口才見長啊。都學會鉆空子，和我耍貧嘴了。”
“內，謝謝歐巴的夸獎。”
金泰妍自動過濾掉李湛話中的鹽渣子，笑得仿佛吃了蜜一樣甜。
“更謝謝歐巴為我創造機會，特別是今天。”
從假想夫婦，變成了善良少女幫人追愛。李湛想出的這個好點子，不知能幫她省去多少麻煩，又能聚攏多少人氣。
李湛最受不了的就是少女們鄭重其事的感謝，肉麻不說，還總感覺受之有愧。
“千萬別謝我，等到時候你就明白了。我現在極力促成你出演，其實是為了利用你。”
“內，我知道。”
金泰妍點點頭，她又不是懶得動腦子的傻西西，哪會看不出其中的不正常。
不過她看出的不僅是李湛的反常舉動，還有他那顆隱藏在玩世不恭外表之下，光明而溫暖的心。
仰望著男孩超凡脫俗的俊美臉龐，金泰妍突然開始自我檢討以前的審美觀。
因為她驀然發現，今晚的李湛前所未有的帥。
“這世界上，誰不是在利用誰。只是歐巴的方式，讓人心甘情愿被利用。再說…能被歐巴利用，說明我還是很有價值…哎呦…”
見金泰妍越說越來勁，李湛抬手就是一記腦瓜崩。
“小屁孩一個，裝什么深沉，真以為成了年就是大人了。”
“歐巴倒是大人，但有時做事還不同樣幼稚的要死。”
花一年時間，自認總算看清了李湛的為人，金泰妍表現的不再像當初般唯唯諾諾。
撂下揉著額頭的小手，挺直腰板，極度浮夸的模仿道。
“我，是為了利用你！別感激我，你從不欠我的…哎呦…”
可還沒嘚瑟過癮，腦門上又挨了一指頭。
“我現在確定，你被我嚇出來的的心理陰影，是真的痊愈了。”
李湛語氣不善的做出診斷，然而傳到金抽抽耳朵里，不過是毛毛雨。
嬉皮笑臉的應聲后，突然面相漢江仰天大喊。
“金泰妍，你真做到了！”
李湛真是既負擔，又無語，連忙警惕的觀察四周，并裝腔作勢的威脅道。
“我真是…信不信，在你用叫聲把別人引來前，我有足夠的時間把你丟進漢江喂魚。”
“絕對不會的，歐巴是好人。”
“這年頭已經開始流行強塞好人卡了？”
李湛看了看表，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準備打道回府，同時也是為了遠離抽風癥重度患者。
“行了，既然飛也飛了，喊也喊了，心理陰影也全部治愈了，就別大晚上在這吹冷風了。”
金泰妍深深的望著說完徑直朝下橋方向走去的李湛，猛然扯著脖子高喊。
“啊！歐巴是好人！”
“你今天穿了襪子沒，能借我用用么？”
“穿了…呃…嘿嘿…我不喊了，不喊還不行么。”
金泰妍明白，李湛雖然內在是個好人，但同樣是個什么缺德事都干的出來的壞蛋。
謹防對方真用襪子堵她嘴，連忙點頭哈腰訕笑兩句，亦步亦趨跟在對方身后。
其實能徹底化解當年一時興起做下的孽，李湛心里輕松了不少，并非表現的那么冷漠。
當然，說話還是一貫難聽。
“今天處理了你，明天再把允兒擺平，我就能清閑一陣子了。”
“moya，什么又處理，又擺平的。歐巴明明都是為了我們好，干嘛非要把話說的那么難聽？”
“難聽么？難聽就對了！我是上級領導，我憑什么跟你個小下屬說好聽的？”
李湛兇神惡煞的回過頭，嗆的金泰妍啞口無言。
想到明天解決林允兒的欠款，就能徹底清閑一陣子，登時也來了股放飛自我的沖動。
驀然頓住腳步，面相腳下滔滔江水，模仿電影中，男主角被斬首前的一幕，鼓足氣力仰天長嘯。
帶轟鳴傳遍漢江兩岸，一波波回響滌蕩寰宇。
一把薅起呆若木雞的金泰妍，鬼魅般消失于蒼茫夜色中，杳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