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巧之又巧出現在門口的金泰妍,李湛第一時間不由愣了下。
若非對方的小童顏上白皙如瓷,并沒有畫中的兩朵紅臉蛋,差點以為自己不經意間開發出了屠龍之術的召喚功能。
不過轉念想想又不對,若真有這么神奇,女格斗家豈不早出現了。
“哦,是泰妍啊,進來吧。”
邊不動聲色的將畫稿倒扣在桌上,邊朝金泰妍招招手,把人喚進屋。
待對方把咖啡放好,輕輕道了聲謝,端起杯子淺淺呷了一口又放下。
然而沉默了片刻,卻發現女孩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反而抱著托盤站在辦公桌前,于是詫異的抬眼詢問。
“你還有什么事嗎?”
“呃...”
金泰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下意識抱緊胸前的木質托盤,仿佛將其當成了護心鏡。
汲取到安全感后,才語氣艱澀的開口,同時視線躲躲閃閃,掃過身前寫字臺。
“確實...是有那么點事...不會打攪歐巴工作吧...”
然而當她將寫字臺看清,不禁微微皺起稀疏淺淡的小眉頭。
顯示器一片漆黑,文件夾嚴絲合縫,除了張纖塵不染的稿紙,連本書都沒有...
所以這貨剛才到底在干嘛?
一雙眼珠子四處游移,直到落在女格斗家的素描手繪上,才驀然間靜止不動。
“這畫的是西卡?能讓我看看嗎?”
張嘴蹦出一大串問題的同時,小手已經自說自話拿起畫稿,目不轉睛的欣賞起來。
只見畫中的鄭秀妍,身穿一襲輕便的運動背心短褲,四十五度角斜側著身子。
前腿蹬得筆直,后腿稍稍點地,秾纖合度的驕人身材彰顯無遺。
額前披散著齊留海,額角一綹碎發自然垂到下顎。頭頂的發絲被編成一條條臟辮,貼著頭皮向后腦順延,一股灑脫不羈的氣息油然而生。
精致絕倫的五官透出淡淡的冷傲,斜挑起的眉眼中盡是露骨的輕蔑。
搭配上豎起大拇指,痞氣十足抹過下嘴唇的右手,和懶散插在褲袋里的左手,活脫脫一枚霸氣絕倫的社會大姐頭。
而縱觀整幅畫作,更加令人禁不住浮想聯翩。
昏暗逼仄的小巷深處,鄭秀妍孤身一人站在燈火下,截住塞滿整條通道的小嘍嘍。
大模大樣曬出狂狷邪魅的冷笑,并輕啐一聲。
“呲...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趁早舉手投降,別做無謂的困獸之斗了。”
待發現敵人蠢蠢欲動,想仗著人多勢眾強行闖關,不由緩緩抬起繞緊繃帶的雙手,亮出標準的拳擊站架。
懾住敵人不敢輕舉妄動以后,電光石火間把手收到嘴邊,扯著脖子,仰天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
“歐巴!救命!有壞人要欺負你可愛的傻西西!”
沒辦法,但凡了解鄭秀妍真實性格,沒人能不瞬間出戲的。
可即便出戲,即便畫作內容立意嚴重失實,金泰妍依舊禁不住心潮澎湃。
以前看純手工動畫片時,她就發現李湛的畫功很厲害。
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豈止是很厲害,能把畫呈現到如此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程度,說李湛是臺人形照相機她都信!
出于對繪畫的熱愛,金泰妍的大腦瞬間被羨慕和崇拜統治,連此行目的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歐巴剛才一直在畫畫?完成這幅畫,花了多長時間?”
“從上樓到現在...應該不到一個小時吧。”
李湛隨口扯了個謊,把時間延長一倍。
本打算提醒金泰妍有事說事,不要歪樓。可還沒來得及說,便被對方帶跑偏了。
“少騙人!”
金泰妍指著李湛怒斥,滯留在初中二年級的小臉上寫滿了鄙夷。
投向李湛的灼灼眼神,恍如在看騙她去撈小金魚的怪蜀黍。
開什么玩笑,我兩只手一起上都畫不了這么快...當然,更畫不了這么好。
你是長了三頭六臂的觸須怪嗎?
“歐巴的畫功已經很厲害了,還這樣吹牛、騙人,有意思嗎?再說吹牛也要像點話,一個小時畫完,虛榮心要不要這么...呃...強...”
李湛笑瞇瞇的望著金泰妍,故意不說話。
等驚恐與懊惱交織的神情爬滿她的小臉,才拿手指頭點點她,又點點身旁的空地。
旋即身子帶動辦公椅旋轉,同時十指交叉活動著手腕。
金泰妍輕微顫抖著將畫作放回桌上,一點點挪動小碎步繞過辦公桌,期期艾艾的站到李湛面前。
在對方“說啊,接著說,怎么不說了”的殷切鼓勵聲中,緊咬著嘴唇,用力搖了搖頭。
自動自覺的把留海撩到頭頂按住,內心里聲嘶力竭的疾呼。
“阿爸!救命!有壞人要欺負你可愛的金軟軟!”
只可惜,不僅叫天天不應,回應她的反而是一聲...
“啪!”
反正肉已經被擺在了案板山,李湛也不著急提刀。
仿佛老家貓逗弄小耗子似的,捻出個清脆的響指將女孩嚇得一激靈,隨即又開啟了尖酸刻薄的語言攻勢。
“行啊你,翅膀硬了,膽兒大了,也長脾氣了,越來越敢不拿我當回事了是吧。允兒跟我嘚瑟,我說找家長。你聽完什么感想,是不是覺得特驕傲、特自豪?”
“全州離首爾二百多公里,山高皇帝遠,找家長也找不到你頭上。信不信我立刻安排直升機,飛到你家眼鏡店門口降落。正好全程差不多一小時,路上讓你親眼見證下我是怎么畫畫的。”
盡管早已習慣了李湛的毒舌,更清楚對方不過是圖嘴上痛快,說說而已。
但該腿軟的時候,金太軟童鞋絕對一點都不含糊。
“我錯了,剛才的話是腦子抽了胡說八道的,歐巴別和我一般見識,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在各位成員家長的心目中,引孩子走上溜光大道的李湛,地位實在太崇高了。
若得知自家孩子終日胡作亂鬧,打肯定是不至于,但罵一頓絕對跑不了。
至于腦瓜崩、蹲馬步,比起扇耳光、頭頂地之類的寒國傳統禮教項目,只會被看作是李湛對她們的關心愛護。
嗯,搞不好罵她們罵得更兇了!
“真和你們一般見識,我就不用干別的了,還不得天天開家長會。行了,手撂下吧。”
李湛目光不善的橫了金泰妍一眼,靠坐進椅子里,高高翹起二郎腿。
“說說看,找我有什么事。”
一聽這話,剛松了口氣的金泰妍立刻把心臟提到嗓子眼。
委委屈屈的埋下頭,將“出爾反爾”的斥責咽回肚里,吞吞吐吐的說明來意。
“我聽英俊歐巴說...10號的金唱片頒獎典禮...孩子們都不去,只有我一個人參加,然后...據說還要領人氣獎...”
“嗯,有什么問題?”
“能不能不去...”
“不去,你意思是說...棄獎?所以想讓我幫你跟主辦方打個招呼?”
“呃...算是...哎呦!”
再度施展腦瓜崩神功小懲大誡后,李湛瞪了眼熱衷胡思亂想,最后搞得一腦袋糨糊的金大隊長。
“我的確擁有影響金唱片評委會的能力,但獎杯是榮譽,不是兒戲。是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的?”
“哦...”
金泰妍甕聲甕氣回應,顯然帶著小情緒。至于原因,即便她不說,李湛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為了隊內團結,連個人榮譽都甘于放棄,結果反而被不通情理的上司教訓,心里肯定委屈壞了吧。”
“沒...”
見金泰妍犯了哏勁兒,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李湛心底有點冒火。他最煩的就是艮啾啾,肉啾啾,說話辦事不痛快。
“再問你一遍,到底有沒有。”
“沒...”
“喂,立刻安排直升機。”
“安對!我委屈,我特委屈!”
金泰妍此刻不僅感覺自己是委屈他媽給孩子開門委屈到家了,更感覺自己快被李湛玩壞了。
用找家長逼人承認委屈,哪有這么欺負人的?
生怕后面還有什么更兇殘的手段等著自己,連忙自陳心曲。
“其實我沒覺得自己偉大,也沒想過隊內團結那些。只是聽到消息后,突然有點沒法面對成員們,不敢和她們對視,甚至有時會有逃跑的沖動...”
“你說這些干嘛,我是你的心理醫生?”
李湛依然把話說的十分難聽,但實際上,卻不可能放任金泰妍不管。
稍稍思忖片刻,放緩語氣再度開口。
“我這么給你分析,從你作為少女時代一分子層面說,這個人氣獎,其中肯定有其他成員的功勞。但反過來講,其他成員維護少女時代人氣屬于分內的事。或許在生活上給了你一些幫助,可這些離獲獎的標準,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所以真沒什么好感到虧欠的,你該做的是先感謝大家,然后心安理得的把獎杯收下。如果仍覺得不好意思,就爭取明年帶大家一起把大賞捧回來。呵...也是真能搞笑,看見我不都跑了,反而躲著她們。”
“嘿嘿嘿...”
金泰妍憨憨一笑,搔了搔后腦勺,心情輕快不少,表現的更像初中生了。
其實許多道理她都懂,只是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又缺少了傾訴的渠道。所以有時獨自想著想著就鉆了牛角尖,最后別扭得失眠多夢半夜逛大橋。
特別像今天這種獨自獲獎帶來的煩惱,成員們肯定不能聊,家人知道了會擔心,告訴親故又容易被誤會裝逼。
雖然李湛同樣沒聽她傾訴,而且態度極其兇惡,又特別愛欺負人,但勝在心思細膩,念頭通達。
許多事情到他嘴里,只需三言兩語,就能掰扯的明明白白。
或許...正是因為潛意識里存儲了對方這種印象,所以才明知道會挨頓訓,仍故意硬著頭皮湊上來說棄獎的事?
想到此處,金泰妍連忙將思緒打住。
愛瞎琢磨歸愛瞎捉摸,但她同樣深知,并非每件事都必須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況且,找當年差點把自己扔進漢江的人形怪物談心,也未免太過驚悚了。
“其實也不是一點都不虧欠別人,如果不是唱了歐巴的歌,即便再努力,這獎可能也和我沒關系。”
“不不不,其實說起來,應該是我虧欠你才對。想知道金唱片最開始給你準備的是什么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