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孫守廉拜見李總兵!”
孫守廉盡管被張學顏調到奴兒干都司去了,而且升為副將,但見了李成梁還是以屬下之禮相稱。
“不必多禮,孫將軍可是奉旨前來?”
李成梁還是最關心這個,所以迎接孫守廉第一時間想要確認。
“不是。”孫守廉搖頭,“末將只是奉張大學士之命前來援助李總兵。”
“那你們是如何得知哈達部抵抗的消息?”李成梁又不解地問道。
“李總兵怕有所不知,自張大學士鎮守奴兒干都司后,便日夜想著如何有效控制東北這一大片土地,畢竟我們的兵力有限。李總兵知道皇上曾經將無為教的教徒發配奴兒干都司一事吧?”
“這事兒自然知道的。”李成梁點了點頭,當時好像發配將近三萬人呢。
“張大學士承諾無為教的教徒,只要他們好好表現,三年之后便可以將他們的親人接到他們身邊來,后來皇上更加寬容,許諾他們只要表現好,一年時間即可。那在奴兒干都司如何表現呢?于是乎,張大學士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為了有效控制這里的各個部落,同時給無為教教徒立功表現的機會,張大學士將一部分無為教的教徒安插在奴兒干都司這片廣闊的土地上的每一個部落里,隨時關注他們的動向,一有風吹草動,便立即向張大學士匯報,等于各個部落里都有我們的密諜。”
“所以你們第一時間得知哈達部抵抗的消息?”李成梁終于明白了。
“正是,無為教教徒中的許多人,都擅長這個工作。”孫守廉回道。
“原來如此!”李成梁繼而又問,“那張大學士是如何指示的?”
“派末將前來協助李總兵,據密諜可靠消息,哈達部酋長猛骨孛羅,原本就是篡位當上哈達部首領的,此人反明之心尤甚,當予以痛擊。”
“痛擊程度如何?”李成梁追問。
“…”把孫守廉問得一滯,“不知李總兵此話何意?”
“倘若將哈達部踏平呢?”
“踏平?”孫守廉又是一愣,但隨即似乎明白過來,“莫非李總兵已經?”
“對,我昨晚率軍破城而入,狠狠教訓了哈達部一頓。”李成梁道。
“李總兵的意思是已經將哈達部滅了嗎?”孫守廉不禁訝然。
“滅倒是沒有滅,但哈達部自此之后必將不復存在了。”
“不知皇上何意?”孫守廉忙問。
畢竟,依據皇帝的部署,女真族居住的這一大片土地,理論上都歸奴兒干都司管轄,而不歸遼東管轄。
除了入籍大明的建州女真,暫時由遼東管轄,其余部落像海西四部等,這時候都歸奴兒干都司管轄。
這就是為什么張學顏出兵的原因。
李成梁誓要滅掉哈達部的消息,張學顏自然也知道。由于哈達部反抗,是否就要將整個部落滅掉,他還尚未來得及請示皇上。
然而,李成梁相當于已經做出了這樣的行動,故而孫守廉這時候忙問,不知皇上怎么想。
李成梁的行為是否已經得到了皇上的指示與許可?還是說這不過是李成梁自己的決定?
“暫時還不知道皇上的主意。”李成梁搖了搖頭回道。
“那哈達部酋長猛骨孛羅呢?”
“他已經嚇傻了似的一問三不知,此刻正扣押在哈達城內呢。”
“李將軍也是來援助你父親的嗎?”孫守廉忽然將目光投向李如禎。
“是,但我奉有皇上的旨意。”李如禎刻意強調,原來三路大軍匯聚哈達城只有他一個人奉了皇上的旨意。
“李將軍既是奉旨前來,那你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嗎?”
“也不知道。”李如禎搖頭。
“覆水難收,反正已經差不多滅了哈達部,依孫將軍之見,張大學士若知會怎么想?”李成梁又問道。
“末將出發前,張大學士講過他心中的想法,予以痛擊,但不主張毀滅,因為不知道皇上怎么想,所以張大學士派末將來也只是應援,怎么做還得看李總兵。”孫守廉如是般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也不必糾結了。”李成梁一抬手。
在這里他職位最高,沒人知道皇上怎么想,反正做都已經做了,只能回遼陽再解釋,不然怎么辦?
忽然,見人群中有一人跌跌撞撞地沖過來,捶胸頓足,仰天長嘯。
“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李總兵真的如此殘忍霸道,已經將哈達部滅了嗎?”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猛骨孛羅派往遼陽傳信的那名使者。
見過朱翊镠后,他馬不停蹄地奔馳而回,但還是晚了一步。
“你是何人?”李成梁詫異地問道。因為聽口音好像是遼人,卻為何罵他殘忍霸道,反而憐憫哈達部呢?
“李總兵,我曾經不過是一名走投無路的遼人,后來被哈達部救濟收留,所以甘愿成為他們的一員。”
那名使者望著李成梁,不卑不亢地回道,眼神里還有幾分憤怒。
李成梁位高權重,對方既是一個普通人,他感覺也沒必要與人計較。
只聽那使者接著說道:“我剛從遼陽見過皇帝爺回來,正要奉勸酋長不要與大明作對,結果,結果…”
聽那使者從遼陽見過皇帝回來,李成梁不禁問道:“你見過皇上?”
“是的,是酋長派我去遼陽,懇請皇帝爺撤兵。”
“那皇上答應了嗎?”
“皇帝爺說要看酋長的態度,可想必李總兵壓根就沒有給酋長認識并改正錯誤的機會吧?”
“…”李成梁沒有搭話,只是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
“我早就想到李總兵會這么做的,酋長其實也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李總兵行動如此之迅速。”
那使者一臉的沮喪、痛苦,接著又以質問的口吻問李成梁:“李總兵將我們酋長也殺害了嗎?”
“哼!”李成梁這次重重哼了一聲,以表示對猛骨孛羅的憤怒。
那使者表情十分凄苦,又對天長嘯起來,看樣子也就三十幾歲年紀。
李成梁呵斥道:“他人還沒死呢,虧得你還是遼人,為猛骨孛羅值得嗎?”
“對李總兵來說,他或許是罪人,但對我來說,他只是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