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駙馬受傷,李太后很著急,見皇帝來坤寧宮,忙問道:“镠兒,誰那么大膽竟在衙門前行兇?”
“娘,私下鑄幣的不法分子。”
朱翊镠恨恨地說道:“本來私下鑄幣就已經違法,被查禁后還怪罪駙馬前來衙門報復,罪該萬死,孩兒已經下令將其處決。幸好駙馬沒有性命之憂,否則孩兒要誅其三族。”
“那都是什么人啊!”李太后嘆口氣。
“娘放心,駙馬需要休息調養一陣子就能康復。”
“哦,處決是不是過重了?镠兒有法可依嗎?”李太后又問。
“娘,從前每次下令查禁私人鑄幣最后都不疾而終,這次若不用重典不足以彰顯孩兒之決心。”
李太后微微點頭,她也只是出于關心才問及,并沒有與兒子爭辯。
接著,李太后又問:“娘聽說镠兒已經頒旨成立國家銀行,有心將天下財富都控制在國家手里,對嗎?”
“娘,是的,孩兒旨在加強國家對經濟領域的控制力。”朱翊镠回道,“正所謂有錢好辦事,只有這樣,當國家遇大事件時,才不會處處捉襟見肘。”
“娘知道镠兒目光長遠且有膽略,但镠兒要以駙馬為鑒,萬事小心啊!”李太后又憂心忡忡地提醒道。
“多謝娘的關心!孩兒知道,如今有朱八戒當孩兒貼身侍衛,斷不會有人敢在孩兒面前胡來的。”
說起朱八戒,朱翊镠帶著幾分小得意,如今朱八戒當了御前帶刀侍衛,除晚上,白天幾乎與他形影不離。
“就是那個號稱一個可以打二十個的小伙子?”李太后聽說了有這么個人。
“對!他是努爾哈赤的徒弟,所以叫孩兒叫師祖。”朱翊镠洋洋自得地道。
“镠兒可一定要善待身邊的人啊,不然不知道哪一天會背叛你呢。”
李太后語重心長地提醒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大兒子朱翊鈞,還有朱翊鈞身邊的鄭妙謹、馮保、張鯨、周佐…
想想大兒子曾經肯定都以為身邊這些人是靠得住的吧?
然而在朱翊镠看來,身邊的人是否靠得住并不取決于身邊的人。
人,首先都是為自己考慮的嘛。
這是人的本性。
與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一樣,人當然會選擇與更有利于自己的人合作。
所以身邊的人是否靠得住,其實取決于自己是否有能力留住他們,而不能將責任推到身邊的人頭上。
若自己不靠譜,身邊的人再忠誠也會背叛。主因還是在于自己。
不過,對于李太后的諄諄教誨,朱翊镠還是尊敬地連連點頭。
反正他還是相信只要以誠相待,身邊的人會一個個對他衷心不二。
李大龍一個人在喝悶酒。
他有許多心事兒,當然也有許多是不為人知的秘密,無人可訴。
他能告訴別人,他曾經給過王安假幣假錢第三天就引來禍事嗎?
他能告訴別人,他的好朋友楊老板其實不是在監獄里畏罪自殺嗎?
他能告訴別人,除了那個在縣衙前行兇被處決的傻貨,其他在他與楊老板投資的鑄幣點工作的人,全都已經下落不明不知所蹤了嗎?
當然不能。
但只有這樣做,才能保全自己。
李大龍自己把自己灌得微醉,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不就是這么回事兒嗎?”
“反正老子一個人喝悶酒也不是為了身邊那些死去的人。”
兩名去監獄里看望楊老板的心腹進來,其中一個開門見山地道:
“老板,我們哥兒倆年紀都大了,想請辭回鄉,今晚特來向您辭行。”
李大龍緩緩放下手中酒杯,望著陪伴自己多年的兩名心腹點了點頭。
“是該讓你們享清福了,來,坐,陪我小酌兩杯,明日你們便可離開,今晚就當我為你們踐行吧。”
“多謝老板!”兩名心腹坐下。
李大龍給他們一人斟了一杯酒,給自己的杯子也滿上。
“來,我敬你們,這時候你們選擇離開也好,最近京城很亂。”
兩名心腹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接著李大龍又都一一斟滿了。
一名心腹忙勸道:“老板,最近事兒多,還是少喝點。”
李大龍搖頭,感嘆地道:“你們所謂的事兒多,與我所謂的事兒多,根本不是一碼事兒啊!來,喝。”
兩名心腹只得再次舉杯,忽然感覺腹中一陣劇烈的疼痛。
跟著手顫抖不止,拿不住酒杯,繼而渾身痙攣抽搐。
“老板,這酒…”
李大龍平靜地回道:“是啊,這酒是毒酒,取你們性命的毒酒。”
“可老板為何?”
“我還沒到死的時候。別怪老板,我這一生從不相信活人能守住秘密,黃泉路上有許多人在等著你們呢。”
眨眼間兩名心腹七竅流血而死。
至死他們也沒想到竟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告別這個世界。
“真是兩個忠誠的人啊!”
“如果真有來世的話,我也想做個好人!”
李大龍不由得感慨,繼續一個人自斟自飲。
鳳臨閣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并沒有因為京城的緝捕搜查行動而受到影響。
李大龍也還是那個李大龍,看起來慈眉善目,對每一位客人都很熱情,這份熱情似乎早已經融入他的骨子里而不會掩飾了。
王安與顧青云又一次現身鳳臨閣。
像上次一樣,李大龍還是客客氣氣地將二人領到雅間里,并承諾這次一定免單請客。
不過,李大龍心里既有疑問又有擔憂,很想陪王安與顧青云喝兩杯,然后探探口風。
“李老板是不是有話要說呢?”王安其實不觀察李大龍的神情也能猜出來。
“王公公真是慧眼。”李大龍笑道。
“一回生二回熟,也算是朋友了,那坐下來一道吧?”王安熱情地邀請。
“多謝王公公與顧御史不棄,那恭敬不如從命。”李大龍坐下來了。
王安望著李大龍,直截了當道:“李老板是不是很好奇,給我一些假銀票假銅錢的第三天,整個北直隸乃至全國各地都一盤棋開始查禁沒收行動?那到底與李老板此舉有沒有關系呢?或者說我們為什么會盯上李老板?李老板是不是很想知道?”
李大龍心里如同百爪撓心,也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盡管非常自信見多識廣,可不知為何,在這位看似只有十幾歲的公公面前,居然有點無所適從如坐針氈的感覺。
尤其是見王安總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說話時也是慢條斯理的,好像知道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讓人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