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鄭承憲要上吊自殺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大街小巷傳開了。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淑嬪娘娘她爹昨晚要上吊自殺。”
“聽說是聽說了,可他這人比武清侯李偉還恬不知恥,你也信?”
“好像是沒有自殺成,但這事兒挺搞笑的,因為京察父子雙雙落馬,心里怨氣沖天,便跑到翊坤宮找淑嬪娘娘理論去,卻被呵斥趕了出來。”
“還不止呢,他們父子倆氣得跑回來商量學當初武清侯李偉,結果府上的人跑到翊坤宮去報信兒,人家淑嬪娘娘壓根不信,都懶得搭理他們。”
“淑嬪娘娘就是有魄力,她爹是什么樣的人,她早就看透了,這種小把戲如何騙得了她?”
“這下鄭承憲是不是很尷尬了?”
“他臉皮厚,才不覺得尷尬,聽說當晚就跑到泡子河瀟灑去了。”
“哦,哦,就是在那里包養了兩個胡女享樂,對吧?”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鄭承憲還以為自己包養胡女的事兒藏得挺嚴實,但其實外頭早就傳開了。
不過他倒也沒在意,當著兒子的面都能聊開,又怎會怕別人怎么說嘛?
泡子河位于崇文門東城角,本是元代通惠河的故道,永樂皇帝遷都北京之后,大興土木擴大內城,將這條河攔腰切斷,一半留在城里一半留在城外,城里的這一段河流就叫泡子河。
泡子河上游與紫禁城大內南端的金水河相通,河水清波粼粼,連著數十個百畝大小的池沼,河岸密匝匝地長滿了高槐垂柳,在房屋鱗次櫛比車水馬龍的北京內城,這一段兩三里長的河流著實是一處難得的野逸消遣之地。
泡子河兩岸,有一些京城大戶人家在這里建筑了一些別具一格的園子,終日里飛紅舞翠笙歌不絕。
自鄭妙謹由宮女被選為淑嬪后,鄭承憲就覺得自己不一樣了,也可以被列入京城豪門大戶人家之列。
自然就要過不一樣的生活嘛,于是在這里買下一方園子,里頭藏有兩名從胡商手里買來的胡姬,時不時地會背著夫人來這里放松享樂一下。
在泡子河一帶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對此見怪不怪,他自以為是個秘密而已。
昨天與兒子爭執一番,當晚確實來泡子河這邊兒睡的。
四十多歲,精力還比較旺盛。
一計不成,兒子又施一計。也不知道成不成,反正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不好對付倒是真的。
鄭妙謹確實沒有搭理,一來知道她父親與哥哥是什么人,二來年關眼看來臨,她也沒那個閑工夫。
雖然李之懌才是后宮之主,可肚子里懷著雙胞胎,而趙靈素不出景陽宮半步,兩宮太后又早已退居幕后,所以有些事還需要她這個淑嬪做主。
雖說后宮只要后妃們相處融洽,便基本上沒有什么大事,可后宮衣食住行等一應瑣事也不少。
并非每件事都請教她,但任何一項決策通常都得請示或知會她。
就比如:給宮女發放的例銀,以及給每位的紅包,她需要過目。
在后宮,朱翊镠沒有用年終獎,而是以紅包的形式,給每人發放補助,儲秀宮里許多女子要多一些。
一來她們身份不一樣,二來她們干的活兒也不一樣。
她正準備親自給送去,畢竟里頭有些女子原本身份比她高,萬歷皇帝當政時她不過是九嬪妃之一嘛。
同時也代表朱翊镠去慰問儲秀宮里的一應女子。她是幸運的,但她知道儲秀宮里的女子將一生孤苦無依。
還沒出翊坤宮,便見一名近侍跑來稟道:“淑嬪娘娘,令尊大人要與您斷絕父女關系。”
“他還沒鬧夠嗎?”鄭妙謹很無語,當即呵斥道。
“令尊大人說娘娘不管他的死活,所以,所以…”
“隨他去,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不用理他。”鄭妙謹氣得一擺手。
“可這樣對娘娘的名聲似乎并不怎么好…”近侍弱弱地道。
“有什么不好?難道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
“可怎么說也是娘娘的親爹啊!如果真的斷絕父女關系,那外界怎么都有人說娘娘薄情寡恩的。”
“說就說唄,懂我的自然懂,不懂的我也不稀罕,有皇上懂我就行。”鄭妙謹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可如果娘娘連自己親生父親都無法包容,那對娘娘…”
“是我不包容他嗎?是他自己胡鬧瞎折騰,怨不得我。”
“請娘娘容許奴婢斗膽多說兩句。”近侍誠心誠意地勸道,“本來娘娘當初挾持萬歷皇帝,世人就對娘娘抱有偏見,包括慈圣太后娘娘在內,這一點娘娘自己也心知肚明。可這次如果與您父親又鬧僵了,以致斷絕父女關系,奴婢以為并非明智之舉,對娘娘以后…”
“那他到底想怎樣?”鄭妙謹一想到以后…總不能一直是淑嬪吧?后宮之中素來子以母貴,不為自己也得為兒子。
“如今外頭都在說,令尊大人被娘娘趕出翊坤宮,氣得他要上吊自殺,幸好發現及時才得救。如果娘娘不給令尊大人賠禮道歉,那令尊大人真的就要與娘娘斷絕父女關系了。”
“不可能。”鄭妙謹想都不想。因為她非常清楚,這是她爹與她哥一計不成又施一計,目的就是要她服軟。
而這次如果妥協服軟,那以她爹與哥的脾氣,下次指定會得寸進尺,那以后恐怕就會永無寧日了。
所以這一步她堅決不讓。
近侍又好心勸道:“娘娘,奴婢以為不就是賠個禮道個歉嗎?何必與自己父親關系搞得那么僵?”
“你是不知道他們的脾氣啊!”鄭妙謹感慨地道,“這次賠禮道歉,下次呢?下下次呢?他們會為我著想嗎?”
“可不然怎么辦?萬一令尊大人真的與娘娘斷絕父女關系,恐怕外人多半會說娘娘,畢竟他是你親生父親啊!”
“像這樣的話,我看也是他們傳出去的。”鄭妙謹沒好氣地道。
“娘娘,有什么辦法呢?這本是人之常情嘛。語言這東西,往往在表達愛意的時候顯得蒼白無力,表達傷害時卻顯得特別的鋒利。”
“那也讓他們死了這條心。”鄭妙謹態度堅決地道。雖然她知道她父親不會做人,很多時候讓人嫌棄,可還從未恨過她父親。但這一刻,她感覺父親觸犯了她的底線,真有萌生一絲恨意。
“哦,”近侍點頭帶著兩分無奈,又請示道,“那奴婢需要如實給令尊大人一個明確的答復嗎?”
“必須的。”鄭妙謹心如鐵般地道。
又到本月最后一天,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