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還在坤寧宮陪伴李之懌。
朱翊镠請李太后來,陪伴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為了確保安全。
有李太后在,李之懌的安全自然不用朱翊镠操心,他只需陪伴。
這天,投宿坤寧宮,就寢后李之懌說道:“今天娘提及皇兄了。”
“娘是有心提及的嗎?”朱翊镠問。
“我也不知道娘是不是有心,反正白天的時候問過我。”
“問什么?”
“問皇兄最近為什么沒有消息傳來?”
“你怎么回答的?”
“我哪兒知道?直說不知道唄。”
“娘為什么問你不問我?”
“關于這個我問了娘,她說你最近太忙,不想單獨問你這事兒。而且娘還說每次問你時,你總是報喜不報憂,都說好好好,可娘打聽到的消息并不好,所以娘有點不相信你了。”
“那有什么辦法?”朱翊镠微微嘆了口氣,“當初走的就是這樣一條道兒,注定兩個兒子只能選擇一個。”
“娘說皇兄在臺灣那邊自暴自棄,所以將臺灣治理得一團糟是嗎?”
“具體糟糕到什么樣我也不清楚。”朱翊镠如是般回答。
關于授意王安前往臺灣的事,他沒有對李之懌講。
“娘擔心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皇兄了。”
“什么?娘與你說這種話?”朱翊镠不由得神情一緊。
“對呀,她說臺灣距離京城如此之遙遠,想見皇兄一面很難,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呢。”
“哦。”朱翊镠虛驚一場,還以為李太后看出來了他與鄭妙謹的心思,或是發現了什么端倪。
“娘說要不是我懷有身孕,真想去臺灣那邊看看。”李之懌又道。
“那你可千萬不要讓她去。”
“為什么?娘曾經也去江陵城看過你呀!為什么不能讓臺灣看皇兄?”
“去臺灣暫時只能走水路,需要穿過漫長而廣闊的臺灣海峽,那里海盜倭寇層出不窮,甚至有些專門為搶女人,況且太后哪能輕易出宮?”
“可如果將來我們的孩子與我們長期分離,你不想念嗎?”
“孩子小時候會與我們在一起啊,待長大后本應給他們自由空間,而不應該將他們捆綁在我們身邊。”
“原來男人果然不及女人疼愛自己的孩子,難怪都說世上只有媽媽好,卻沒幾個人說世上只有爹爹好呢,我巴不得每天都與孩子們在一起。”李之懌感慨地表達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朱翊镠也不辯解,反正從他的經驗來看,女人對待孩子的方式與男人的方式確實存在很大的差異。
“哦,娘還問了龍衣的事兒,這龍衣到底做是不做啊?”李之懌道。
“已經頒旨天下不做了。”
“可不做的話,明年泰和元年,屆時詔告天下,你穿什么新衣服?”
朱翊镠微微一笑,道:“咱又不是小孩子,遇大喜事兒非得穿新衣服。”
“那你也總不能穿現在的舊衣服吧?”
“這件事到時候再說。”
“眼看年底將至,還到時候再說,那是什么時候啊?”
“因為我既沒有打算做,但又沒有想到什么好的辦法。”
“…”李之懌訝然,“搞了半天,原來你還沒有想到一個好辦法?”
“放心,會有辦法的。”朱翊镠漫不經心地道,“等刀子駕到脖子上的時候,辦法自然就會蜂擁而至。”
李之懌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次日一早。
朱翊镠正與李太后、李之懌一道共進早餐,見陳炬色急匆匆來了。
“萬歲爺,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何事?”朱翊镠問。
“馮公公去南京怕是惹禍了,被兩名御史彈劾,說他在南京貪污受賄,見禮就收,收了不下于百萬的禮金。”
“伴伴應該還不至于如此糊涂吧?”朱翊镠明知故問地說道。
“是啊!”李太后跟著也附和道,“馮公公雖然有貪鄙的一面,但也不是一個完全不識大體之人。”
“奴婢想著也是,可道御史奏疏上說的估計也不會無中生有。”陳炬小心翼翼地說道,“馮公公在南京那邊收禮應該不會錯,就不知道他的行為動機。”
“這事兒不必深究了。”朱翊镠當機立斷地決定道,“那幫御史想怎樣彈劾,又為什么要伴伴彈劾,隨他們去吧,朕最近忙,可沒心情搭理他們。”
“奴婢明白。”
“伴伴去南京真收了一百萬兩銀?”朱翊镠努力將內心的喜悅掩飾,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回萬歲爺,御史說將近一百萬,奴婢猜想應該差不多。”
“真是個人才!”朱翊镠感慨一聲。
“…”陳炬是個耿直的人,不由得愣了愣,隨即問道,“萬歲爺,奴婢斗膽問一句,假若是真的,該怎么辦?”
“到時候再說。”朱翊镠一擺手。
“奴婢打擾了!”陳炬躬身而退。
“镠兒,怎么回事?”陳炬一走,李太后便敏銳地道,“聽你說話的語氣,瞧你的神情舉止,好像馮公公去南京貪污受賄你很高興啊?”
“娘,當然高興了,因為是孩兒暗中授意他那樣干的嘛。”
繼而,朱翊镠將自己的想法以及決定,對李太后敘說一遍。
李太后聽了哭笑不得,責道:“裁撤留都的事娘不說,可你讓馮公公故意貪污受賄,這叫什么事兒嘛?”
“娘,不然還有什么好辦法,讓他們自掏腰包支援國家的建設呢?那幫人拿國家的錢,從不會心慈手軟,可若想從他們手里取點錢出來支援國家,那難于登天,孩兒這叫以亂治亂。”朱翊镠帶著兩分小得意笑了笑說。
李太后無奈地搖頭嘆氣。不過因為之前朱翊镠與她溝通過關于裁撤留都的提議,所以她不感到驚訝。
原本她也不想再理朝政了,只盼李之懌趕緊為朱家誕下龍子。
朱翊镠用過早膳便一如既往地前往東暖閣,陳炬還在里頭候著。
“萬歲爺,臺灣那邊來信了,剛太后娘娘在,奴婢沒敢給萬歲爺。”
說著,陳炬便摸出一封信來。
普通信件,也沒封火漆。
朱翊镠接過,拆開一看,原來是王安寫來的。信上內容十分簡單,只說臺灣局勢已定,他正在回京的路上,一切詳情回京再敘。
難怪沒封火漆,信上啥也不說。
可朱翊镠懂得。
“萬歲爺,信是誰寫來的?”陳炬弱弱地問。
“王安。”朱翊镠如實告知。
“不知臺灣局勢如何?”
“自己看吧。”朱翊镠隨手又將信遞給陳炬。
“這家伙,信上等于什么也沒說。”陳炬看完責道,“寫的叫什么信?看來還得讓他在內書堂多讀書。”
朱翊镠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