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剛一擔任黃村的村長,黃霄云便帶領十幾個人去了保定。
但他的心一直惦記著黃村,感覺只有回到這里他才踏實心安。
“村長回來了!”
“看,村長回來了!”
黃霄云的回歸迎來村民一陣熱烈的歡呼,紛紛跑過來問候。
“村長可算是回來了!”
“張靜修孩子有線索嗎?”
“隨村長去保定的其他人呢?”
第一件事肯定都是問這個。
但黃霄云不想解釋,因為只要一解釋,勢必牽扯到梁家,而這個暫時只是猜測,并無確切的證據。
故黃霄云統一解釋道:“張靜修孩子至今仍下落不明,其他人還在保定幫著繼續找,這件事兒先且不說。”
村民們也就不再追問了,迅速跳轉到下一個話題。
“村長看看村子的變化吧,感覺怎么樣?有沒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原來這里幾近于一片荒蕪,村長說現在像不像一個正兒八經的村子?”
“看,這一排一排的,都是我們新蓋的屋子,再看田地里的農作物。”
兩位秘書與幾個大隊長都趕來了,七嘴八舌,有的倒是很認真在介紹,可有的不過是想炫耀,但無不激動開懷。
黃霄云當然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剛一進村子他就感覺到了。
在沒有命名為“黃村”之前,這里只不過仗著有大龍河流域經過,沿河一帶開辟了一大片種植基地而已。
雖然屬于白云觀的官方子粒田,但在白云觀一萬多畝子粒田當中,這一片田地無疑是最差的。
而且因為偏僻,附近一帶也沒有居民在此安家立命。
如果不是因為番薯與馬鈴薯的繁殖能力超強,基本上不挑土質,估計不會選擇這里栽培。
說白了,這里原來就只有五千畝田地,如果將高大的茅草一割,幾乎一眼可以望到頭的那種。
然而現在大不一樣了。
田地里的農作物自不必說,已是綠油油的一片,看著甚是誘人。
最大的變化在于房屋與鄉間小路。
如今沿著大龍河蓋了許多房屋,雖然基本上都是茅草屋,但有的用竹子做支架,有的用木頭做支撐,看起來也算有模有樣像那么回事兒了。
尤其是許多茅草屋前面,用竹子或樹木支撐起來的晾衣架,上頭稀稀朗朗地曬著幾件衣服,偶爾還能看見幾個孩童聚在一起愉快地玩耍…
給人的感覺,嗨,這就是一個生機勃勃充滿活力的村莊。
鄉間小路也修起來了。
原來只有田埂與地埂。
如今看著一條一條剛修好的,承載著希望的鄉間小路,錯落有致地將房屋與田地連接起來,黃霄云的眼睛都不禁有幾分濕潤了。
曾幾何時,他夢想擁有一個家,哪怕再簡陋,只要能遮風擋雨都行,如今終于就在眼前。
“隊長,你怎么了?”
兩位秘書弱弱地問道,發現他們的隊長居然還會流淚。
“沒什么,感動。”
黃霄云也不怕被人瞧見,一抬袖直接抹去眼角的淚花。
“要記住,這一切都是皇帝爺賦予我們的,我們要懂得感恩。”
“不用隊長提醒咱也知道。”其中一位叫作王奔的秘書回道。
另一位叫作李馳的秘書興致勃勃地介紹說:“隊長回來剛好,我們兩位秘書與十位大隊長正在商議,除了栽培種植農作物,還要開拓其它項目。”
看到眼前這一切,黃霄云也是激情四溢,忙問:“什么項目?”
李馳抬手一指:“村長你看,沿著大龍河,咱可以挖幾座魚塘出來養魚,池塘邊上可以圍起柵欄,里頭養雞養鴨養鵝養豬啊,雞屎豬屎之類的都是上等肥料,反過來又可以用來養魚、種植,還有,村長你看,對面那一大片山脈,可以放羊、放牛。”
“嗯,這是個好主意啊!”黃霄云當即表示贊同。
“池塘邊咱還可以開幾個豆腐作坊讓婦人磨豆腐,做豆腐干、豆腐乳賣。”王奔接著補充道,“咱村里有好幾個婦人在行呢,反正皇帝爺說了,只要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想怎么折騰都行嗎?咱就使勁兒折騰唄。”
“嗯,”黃霄云點頭,“我剛見過皇帝爺,他讓我代他向你們問好,同時再次強調這個觀點。既然有想法,那就行動起來,別猶豫。只要我們用心,不相信折騰不出名堂。”
“對,我們就是這么想的,跟著村長發財致富。”村民們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振臂歡呼。
黃霄云一抬手:“咱得先定一個小目標,也別好高騖遠,畢竟之前咱這些人生存都有問題,步子不宜邁得太大,踏實一步一步來。”
“村長言之有理。”李馳道,“不過村長,眼下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就是啟動資金。挖池塘容易,可魚苗呢?圍柵欄也容易,可雞鴨鵝豬牛羊種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首先得需要一筆啟動資金。”
談到錢,黃霄云皺起眉頭,這輩子都愁這玩意兒啊!
“大概需要多少錢?”
“我與王奔秘書初步算了一下,估計需要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這么多?”黃霄云兩道眉毛蹙成一團,“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錢呢?咱全村人可以湊出多少來?”
李馳與王奔都無奈地搖頭。
李馳道:“十兩銀子都湊不出來,有錢也不至于淪為流民啊!”
“那從哪兒弄一萬兩銀子?”
“村長,咱想了很久,恐怕唯有一個辦法。”李馳道。他嘴皮子比王奔要溜得多,表達的也強烈。
“什么辦法?”
“就是先借,待咱掙到錢了,再連本帶利還。”
“借那么多錢啊?”黃霄云兩道濃眉都擠到一塊兒了,“借錢很難啊!萬一人家借了,到時候他有急事兒需要用錢,而咱又偏偏還不上,這樣結果就是傷人傷己,所以我的原則是能不借則不借,自己咬牙挺。”
“可村長,咱這些人只有力氣,專門靠力氣,黃村啥時候可以發財致富?只守這片土地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沒有錢實在啥也干不成啊。”
“我想想,我想想…”黃霄云道,“關鍵咱這些人原本都是流民,你們說的項目也不是一定就能掙到錢,誰會借錢給咱們呢?即便人家有心,也得看咱們的償還能力是不是?”
“村長,咱這些項目怎么不一定能掙錢?”有一位隊長問道。
“比如養魚,萬一下大雨,魚都跑了呢?再比如養雞鴨鵝豬牛羊,萬一遭遇瘟疫怎么辦?咱可賠不起。”
“村長,要是這樣想,那咱不是啥也干不成了嗎?”
“我的意思是,咱能不能多想一些賣力氣的活兒,這樣咱不是不用擔心成本問題嗎?”黃霄云憂慮地道。
“村長,正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勞力者終究是下乘啊!”李馳接著又慫恿道,“其實,對咱們來說,一萬兩銀子是個天文數字,但對于某些人或許只是一個數字呢。”
“比如…”黃霄云扭頭問。
“比如縣衙,比如皇帝爺,只要他們點頭,一萬兩銀子還不容易?皇帝爺不是說了,有困難可以找縣衙,或是找他嗎?咱是借,又不是要。”
“皇帝爺?讓我再想想,想想…”黃霄云微微抬手,說到朱翊镠,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線希望。
大家圍著黃霄云沉默了會兒。
李馳繼續攛掇道:“村長不是說剛從宮里回來見過皇帝爺嗎?要不村長問問皇帝爺,興許皇帝爺一口答應了呢?不答應,要再想其它辦法嘛。”
黃霄云沉吟不語,一時難以抉擇。
“村長,借錢不丟人吧?世上有幾個人還沒有窮途末路的時候?”
“借錢是不丟人,但很難開口啊。”黃霄云喃喃地道,“淪為流民之前,也就是剛不做盜匪想重新做人那會兒,我就借過錢,求遍街坊鄰居,可就是沒有一個人借。自那以后,我就發誓,只要我死不了,一定不開口借錢。”
“可是村長,這次不是為你自己,而是為整個黃村啊,村長如果覺得不好開口,那我去借。”李馳道。
“你去向皇帝爺借?”
“嗯。”
“還是算了吧,我是黃村村長,要借也只能我去借。”
“那村長就再考慮考慮吧。試試,不開口怎么知道皇帝爺不支持呢?皇帝爺日理萬機,只是無暇顧及咱們,興許他也想著這么做呢?”
“你們讓我先安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