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看著朱翊镠,因為他被傳召太突然,匆匆忙忙趕來覲見,一時也沒領會朱翊镠的意圖。
到底找他來為了什么?為什么一定要在哱拜覲見時找他來呢?
所以他想從朱翊镠眼神里得到一點有用的提示,只見朱翊镠微微而笑,似在鼓勵,但又不敢確定。
“那到底要與哱拜比還是不比?”努爾哈赤尋思著。
見努爾哈赤稍有遲疑,朱翊镠只得開口說道:“徒兒,既然哱拜副總兵如此有興趣,你便陪他切磋兩下,但不可誤傷或是傷了和氣。”
“徒兒明白。”努爾哈赤立即點頭,與人比武他可從來沒怕過誰。
朱翊镠又道:“不過哱拜副總兵長途奔波至京,想必也已經很累了,為公平起見,你們都休息兩日,兩日后再行切磋,如何?”
“師父英明。”努爾哈赤贊道。
“好。”哱拜也同意。他確實累,況且瞧努爾哈赤也絕非善茬兒,還是不能大意輕敵,養精蓄銳兩日最好。
“那就這樣決定了,兩日后你們兩個比試一場。”朱翊镠拍板,繼而吩咐馮保派人安頓哱拜休息去。
努爾哈赤心有靈犀,知道朱翊镠有話要交代,因此也沒急著走。
待哱拜離開后,努爾哈赤問道:“師父,這場比試要勝還是要負?”
“當然要勝啊,你可有信心?”
“信心是有,但徒兒瞧哱拜肯定也非慫人,能否取勝,徒兒不好說。”
“你用心比就是了,師父當然希望你贏他,可萬一輸了,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兒,到時候再說吧。不得不承認,哱拜的確堪稱一個狠角兒。”
“徒兒明白。”
“你先下去,好好準備。”
“徒兒告退。”努爾哈赤應聲而出。
很快馮保回來了,對朱翊镠的決定,他還不是很理解。
準確地說是感到費解。
“萬歲爺。”
“安排好了?”
“嗯,不過奴婢心中有幾個疑問,不知可否一問?”
“客氣啥?想問就問唄。”
“萬歲爺為何召哱拜進京?哱拜分明節制寧夏,又為何要調他去沿海?”
“此人桀驁難馴,頭上長著反骨,你沒看出來嗎?”朱翊镠道。
“哱拜頭上長著反骨?奴婢還真沒注意呢。”馮保信以為真。
“將哱拜留在寧夏,以他的性子,遲早會生出事端。”
“哦,所以萬歲爺才有意將他調離寧夏?可萬歲爺剛才肯定也看出來了,他打心里不愿意呀!”
“這可由不得他。”
“萬一努爾哈赤贏不了他呢?”
“贏不了也要將哱拜調走,最多朕找另外的理由就是。”
“哦。”馮保明白了,“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都要將哱拜調離寧夏唄?”
“必須的。”
“那奴婢倒是有辦法,讓努爾哈赤必勝。”馮保詭譎一笑。
朱翊镠沒有作聲。
馮保又擔憂地問道:“萬歲爺,聽說這個哱拜有幾個兒子,還收有義子,都是狠角兒,倘若得知萬歲爺將他們父親調往沿海抗擊海盜與倭寇,他們會不會跳出來鬧事兒?”
“將哱拜調離寧夏,目的就是讓他們群龍無首鬧不起來。”
“既然哱拜頭上長有反骨,那何不借努爾哈赤之手將他…”馮保陰森森地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朱翊镠為之一滯,但思緒飛馳,感覺這個方法似乎…雖然陰險吧,但不失為一個方法。
哱拜代表的是蒙古韃靼,雖然早已歸降大明,但依然有一顆不安定、隨時制造動亂的心,寧夏之亂也給大明王朝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其最后結果終究逃不過“死”。
而努爾哈赤代表的是建州女真,歷史上就是他們推翻了大明的統治。馮保的意思就是將哱拜弄死,然后仇記在努爾哈赤頭上,這樣蒙古韃靼與建州女真便如水火不容。
雙方都有一定實力,至少可以相互牽制,而且很有可能引發大戰,那是不是意味著:大明可以不費一兵一卒,隔山觀虎斗了?
不然打擊蒙古韃靼與建州女真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就讓他們鷸蚌相爭吧。
所以當馮保說出這個陰險的主意時朱翊镠微微一滯,雖說還沒有點頭確定就要這么干,可至少讓他覺得在戰略上似乎可行,反正哱拜得除掉。
只是很顯然馮保想得簡單,他哪里知道未來會發生哱拜之亂?又哪里知道努爾哈赤會摧毀大明王朝?
盡管因為朱翊镠來了,這一切都將改變而不再按原有劇本發生,但努爾哈赤與哱拜兩個狠角兒依然需要提防。
馮保無疑給了一個思路,或許只是因為討厭哱拜,但這個思路確實是朱翊镠沒有想到的。
說白了不就是有心挑起建州女真與蒙古韃靼的矛盾嗎?
讓他們兩族互咬。
“萬歲爺,萬歲爺?”見朱翊镠沉吟不語,馮保喊了兩聲。
“聽見了。”朱翊镠故作漫不經心狀。
“奴婢剛才所言,不知萬歲爺覺得可行不?”馮保又輕輕地問。
“伴伴很討厭哱拜是吧?”
“哱拜的眼睛長到天上去了,萬歲爺又說他頭上長有反骨,那留他作甚?想與努爾哈赤比試是哱拜自己的主意,因失手被打死還能怪誰?倘若要報仇,找努爾哈赤便是了。更何況,萬歲爺將哱拜調到沿海圍剿海盜與倭寇,對這個決定奴婢還持有遲疑的態度。”
“哦?伴伴怎么說?”
“萬歲爺您想,將哱拜調到沿海,哱拜不想去,將來倘若哱拜戰死了,寧夏那邊的蒙古韃靼指定怨恨萬歲爺;可倘若哱拜不死,總歸是個后患。所以依奴婢看,倒不如干脆借努爾哈赤之手,將哱拜除掉來得干凈。”
“…”朱翊镠在凝眸沉思。
“萬歲爺,如果您覺得哱拜這個人不可靠,將來會對大明不利,那這是個絕好的機會!”馮保極力攛掇道。
“可朕說了比武不能傷了和氣。”
“萬歲爺,比武是不能傷和氣,但拳腳無眼,誰能保證?”
稍頓了頓。
馮保接著又道:“哱拜目中無人,見萬歲爺居然不跪,可想而知他在寧夏那邊是什么樣。這種人留下就是后患,不知哪一天會制造事端呢,請萬歲爺不要猶豫,盡快定奪,奴婢好去安排。萬歲爺請放心,奴婢一定做得干干凈凈,不會給人留下口實。”
“萬歲爺可不能有婦人之仁啊!”馮保又補充了一句。
朱翊镠稍一沉吟,道:“此事你知我知,也不要讓努爾哈赤知。”
“奴婢自然曉得。”
“去吧。”朱翊镠閉上雙眼一抬手,等于默認了馮保的主張。
哱拜的確該死。朱翊镠只是沒想過會是以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