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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憤寫血書 羞愧自盡

  張鯨既是這次抄家行動的領頭人,又是朱翊镠的徒弟。

  既然他都發話了,那還怕什么?

  一個字兒:查。

  他們三方本就已經商量好了要查的嘛,只是查出來先擱置一邊兒,就怕張家與朱氏集團不分彼此相互滲透。

  畢竟張居正兒子張靜修也有份兒。

  本來他們還有點擔驚受怕,朱氏集團是朱翊镠的。

  可現在有張鯨信誓旦旦的保證,那還等什么?萬歷皇帝對查抄出這么一點資產肯定不滿意。

  然而,再次讓他們失望。

  朱氏集團固定資產倒是有一些,可現金現銀根本沒有多少,項目上可查的僅有二十萬兩現銀。

  而且根據賬簿記載,朱氏集團目前所有的投資都是他自掏腰包。

  可以說,盡管朱氏集團駐扎在張大學士府里,但兩者并未相互滲透,彼此都是獨立的存在。

  只是…才查抄出這些家產來,如何向萬歷皇帝交代?

  張鯨接著又道:“張家的資產既然沒有轉移到朱氏集團名下,那就肯定轉移到了其他門生故吏的手上。不然你們好好想想,張居正入閣十六年,當了十年首輔,整個家財難道就這么一點兒?這可能嗎?”

  “那現在怎么辦?”邱橓擔憂地問道。

  “倘若順藤摸瓜,不一定有收獲,而且動作太大。”

  “那好吧!”邱橓點了點頭。這時候當然以張鯨是瞻。

  于是乎他們立馬想當然地準備好了一份轉移資產的清單。

  然后將張敬修領來。

  張敬修接過清單一看,當即不由得傻眼了。只見在這份清單上,載明由張敬修將二十萬銀寄存在王篆家里,二十萬兩銀寄存在李幼滋(即人稱外號李三壺)家里,二十萬兩銀寄存在原工部尚書曾省吾家里…

  張敬修表示強烈地抗議,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嘛。

  盡管王篆、李幼滋、曾省吾都是張居正生前極度信任的密友,可絕對沒有轉移家到他們三個頭上。

  這三個人,不僅是張居正生前提拔重用的密友,而且還都是湖廣人,也就是張居正的同鄉。

  除了李幼滋因年過六旬于萬歷八年從工部尚書的任上正常退休之外,其他像王篆與曾省吾都是剛剛不久前被萬歷皇帝革職查看的二品京官。

  拿出這樣一份匪夷所思的清單,在張敬修眼里就是裸的栽贓陷害。他想著這招兒可謂一舉兩得,既能將張居正的親信們一網打盡,又可以讓張居正的家產大幅增加——

  這樣就能證明萬歷皇帝下令對張居正抄家的旨意無比正確。

  那,拿出這樣一份清單,就是讓張敬修簽字畫押的。

  張敬修雖然是長子,可他性格一向溫和素來老實,在這突然飛來的橫禍中早已嚇得手足無措。

  加上邱橓又在旁威脅并下令施以酷刑,張敬修如何承受得住?只得戰戰兢兢地在那份清單上簽字畫押。

  張鯨與邱橓如獲至寶地拿著這“鐵證如山”的證據口供,當即下令派緹騎兵前往王篆、李幼滋、曾省吾的家。

  張敬修得知緹騎兵已經出發了,冷靜下來一想,這才意識到自己屈打成招的口供將給父親生前倚重的心腹大臣也是親密政友帶來滅頂之災。

  羞憤慚愧之下,于是撕下貼身穿的對襟白褂,咬破中指,以血為墨,憤而這下控訴信一封,信中斥責張鯨為活閻王、邱橓為催命判官。并將邱橓羞辱折磨他誣陷王篆、李幼滋、曾省吾等人的內情加以揭露。

  書罷,張敬修將白褂撕成條狀結為繩子,想要懸梁自盡。

  正當將自己掛上去,只聽“咣”的一聲響,游七沖進來了。

  “大少爺!你這是作甚?”

  張敬修哭得泣不成聲,像個孩子似的,一邊哭一邊扇自己耳光,罵自己軟弱無能,是個沒用的男人,還將連累父親生前的密友…

  游七知道這時候勸再多的話,張敬修也聽不進去了。

  只得按照朱翊镠的臨走前指示,從懷里摸出一封信來。

  “大少爺,你先看看這個。”

  張敬修一搡:“我不看,我現在生無可戀,只想死。”

  “大少爺,是潞王爺寫的,他早料到你會想不開的。”

  “潞王爺寫的?”張敬修這才一愣,詫異地問道。畢竟張大學士府里人人將朱翊镠當作神,包括張敬修在內。

  “對,是潞王爺寫的。”游七確定地說道,“大少爺先看,看完如果還想輕生的話,那我也就不勸了。”

  張敬修接過信,拆開一看,只見上面簡短地這道:

  “敬修兄,恕我沒有提前告訴你,其實我已料到抄家的欽差會抓你索取莫須有的口供,實在對不起。倘若我提前告訴你,怕耽誤大事,所以只能忍痛讓敬修兄受辱一次。”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韓信受胯下之辱,亦能忍而奮發,敬修兄不過皮膚之痛。千萬不要覺得慚愧,覺得對不起王篆、李幼滋、曾省吾等,此乃我的一條錦囊妙計,敬修兄不妨保留健全之軀以觀后效!”

  “敬修兄憤寫血書,也要揭露邱橓的罪孽,難道就不想看到他最后的結局與下場嗎?我保證誰羞辱你,將來讓他雙倍奉還,以泄敬修兄心頭之恨。弟朱翊镠敬上!”

  看完,張敬修怔愣當場。

  好半晌后才問道:“潞王爺果真有如此神機妙算?”

  游七點了點頭。

  “那他為何不阻止這場災難?”

  “潞王爺不是進京了嗎?其實他一直在明著暗著努力,只是有些事改變不了而已,比如皇帝對老爺的恨。”

  “說到底都是皇帝造的孽。”張敬修痛心疾首地道。

  “是,潞王爺與皇帝不是一路人。”

  “他們是親兄弟。”

  “難道大少爺認為潞王爺不是向著我們?”

  “那倒不是。可是,可是…”張敬修依然覺得心里壓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想說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受辱的是他,懦弱的是他…難道還讓他茍且偷生活于世上?

  “大少爺,可是什么?”

  “可是,我還是沒臉活在世上?”

  “那豈不辜負了潞王爺的一片苦心?”

  “他的苦心難道就是看著我受辱嗎?”

  “大少爺,潞王爺說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沒有大少爺的血書,如何揭露邱橓可惡的嘴臉?大少爺雖然受了些苦,了將來一定會立大功啊!大少爺難道不想看到揚眉吐氣的一天嗎?”

  “哈,揚眉吐氣?七叔,你不要安慰我了,如今皇帝清算父親,還要抄我們的家,接下來我們要接受懲罰,難道我們還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嗎?”

  “有,一定有。”游七信心滿滿又斬釘截鐵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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