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當天晚上,徐爵便帶著一家人投奔朱翊镠去了。
馮保之所以安排得如此緊急,也是有一定考慮的。
盡管他嘴上對徐爵說,以朱翊镠的能耐不會受影響。
可為了安全起見,他肯定不愿意大肆招搖做這件事。
畢竟,無論徐爵是否卸職,外人都還是會將徐爵看作他的人。
讓徐爵投奔朱翊镠,他覺得是個好去處,可如果站在朱翊镠的角度看,為什么要接受徐爵呢?
而一旦接受,那這里面肯定就包含有人情與幫助之意。
所以他還是盡量為朱翊镠考慮。
在京城,倘若知道他讓徐爵投奔朱翊镠,那指定會掀起一番議論。
對他不好。
對朱翊镠也不好。
還是偷偷地去是為上策,反正現在都以為徐爵沒有回來。
能不生事就不生事。
因為對府上知道徐爵回來的仆役,他也是再三叮囑,切記外傳。
這樣,徐爵偷偷回京,緊接著又偷偷離京了。
沒有人知道。
哪怕是府上的仆役,也不知道徐爵去江陵城投奔朱翊镠。
這是個秘密。
至少眼下在北京城是這樣。
駙馬嚴永凡回來了。
偷偷地去,偷偷地回來。
只有永寧公主一人知道此情。
所以嚴永凡一抵京便直奔永寧苑。
見到嚴永凡的那一刻,永寧公主有些怔愣住,像是沒緩過神來。
她沒想到駙馬竟如此神速。
這一去一回,居然不到一個月呢。
但嚴永凡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永寧公主也不得不信。
駙馬確實回來了。
夫妻倆像新婚燕爾繾綣糾纏一起,然后…然后把話至天明。
他倆之前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永寧公主其實不著急。
嚴永凡回來只是證明了朱翊镠的預言沒錯,果然被李太后阻止,萬歷皇帝沒有追究李得時的責任。
原本想著波濤洶涌的一件事,最后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夫妻倆對朱翊镠的認識更深一層。
尤其是嚴永凡。
如果說之前永寧公主對朱翊镠的認識有八十分的話,那嚴永凡最多也就六十分,其中至少有三十分還是因為永寧公主的耳濡目染。
那現在對朱翊镠的認識差不多也有八十分了,以致于在永寧公主面前,他發出同樣的感慨:
“如果我是皇帝,一樣會忌憚小舅子啊!他太牛!”
這話他在朱翊镠面前說過。
永寧公主卻深不以為然,駁道:“小心眼!一弟弟無爭權之心;二弟弟一心向善,請問有何忌憚?”
“我想這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吧。”嚴永凡感慨地道,“一個人只要足夠優秀,就有人足夠嫉妒。公主覺得只需一心向善就可以安枕無憂嗎?這次江陵之行,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小舅子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我擔心小舅子躲過一次躲不過下次啊!”
“呸,你這個烏鴉嘴。”永寧公主噘嘴白了一眼,又啐了一口。
“我可是認真的。”嚴永凡一本正經的樣子,“公主知道嗎?在江陵城乃至整個湖廣,都將小舅子當作神、當作救世主一樣。公主你說,這樣發展下去小舅子豈不招人嫉恨?”
“弟弟一向不懂得韜光養晦,他就是那個大大咧咧的性子。”
“不不不…”嚴永凡不住搖頭,表示不同意,“關于這一點,公主對小舅子的認識恐怕有所偏差,小舅子并非行事招搖,他知道要低調行事,只是無奈太優秀,想藏也藏不住。朱氏集團創前人之未創,實乃標新立異…”
“那又能怎樣?弟弟又不想當皇帝。”
“公主有所不知呀,不想當是一回事兒,但因為能力太強,別人可不這么認為。況且遇到小舅子這樣的,讓當皇帝的人感覺很有壓力是不是?還有啊,小舅子太優秀,即便他不想當皇帝,也有人想拱他上去。”
“說哪兒去了?你盡胡說八道。”永寧公主帶著幾分不悅斥道。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我也是經過觀察與分析得出的結論嘛。反正這就是我南下江陵城最大的感觸。”
永寧公主雙眉一挑,責道:“本來我已經不怎么擔心了,被你這么一說,現在一顆心又七上八下。”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這些話我也不敢在小舅子面前說,只能回來與公主叨叨兩句。小舅子雖然并未明言,但其實我已經看出來了,他與我有著同樣的擔心。公主發現沒?你有沒有覺得小舅子其實一直在刻意躲避皇兄?或者說刻意與皇兄保持一定的距離?”
永寧公主搖頭,真心不覺得。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她只知道皇兄很疼愛弟弟。
可不知不覺中,她又覺得還是自己天真,想簡單了。
盡管如此,她依然不覺得哥哥與弟弟之間的疏遠是弟弟故意為之——從來就沒有這樣認為過。
“哦,關于鄭淑嬪的事,你問過弟弟沒有?”永寧公主不愿意去想如此沉重的話題,只好跳轉問起鄭淑嬪。
“問當然是問過的,可什么都沒問出來。問了等于白問。”嚴永凡坦誠地道。
“哦?是嗎?”永寧公主疑慮地道,“可我怎么感覺,沒有這么簡單呢?”
“要不,下次遇見鄭淑嬪,公主親口問問她,看她怎么回答。”嚴永凡道。
永寧公主點了點頭,她確實想多會鄭淑嬪幾次。
只是兩人見面的機會不多。
畢竟一個是公主,一個是淑嬪,平常基本上沒有什么交集。
盡管嚴永凡這趟江陵之行,他自己覺得受益匪淺。
可在永寧公主看來,并沒有多大收獲,因為她覺得哥哥與弟弟之間的矛盾沒有解決,反而或許會進一步加深。這次娘可是幫了弟弟啊!
雖然哥哥答應不追究,可似乎都在傳言哥哥憋著一股勁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
尤其是當駙馬說弟弟如何如何厲害招人嫉妒時,她更是覺得哥哥與弟弟之間還會有事兒發生。
駙馬也是這么說的。盡管她不愿意想,更不希望發生。
可有些是事實,由不得她不想或不希望。就像弟弟是如此優秀、聰明,而哥哥又是如此敏感、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