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曾朝節的求見,朱翊镠倒不以為意,畢竟人家彈劾過他,又是一個小小的侍讀。
可對于申時行和梁夢龍兩位的求見,那就大不一樣了。
朱翊镠打心里不愿接待,恨不得送給他們一個術語“G—U—N”。
要知道那兩位是什么身份?
一個是內閣大學士,臨時代理首輔,加上又是朱翊镠暗中助推上去的;另一個是兵部尚書,九大卿之一,都是位高權重的大臣。
他這個潞王可是要避諱的啊!
所以朱翊镠并未說“有請”,而是問道:“小康子,他們有事嗎?”
“潞王爺,說是有。”
“什么事?”
“兩位大人稟報,要親口與潞王爺說。”
“不見。”朱翊镠一擺手,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付大海忙道:“潞王爺,這樣不好吧?兩位重臣同時求見,怕是有什么急事兒,還是見見為好。”
付大海是想著,朱翊镠本來就喜歡蹦跶,難免日后還會被人攻擊彈劾,平常與朝中重臣也要適當地搞好關系嘛。正所謂禮多人不怪,人家可是登門拜訪,何必拒人于門外呢?
曾朝節跟著站起身來,躬身說道:“潞王爺,臣先行告退。”
朱翊镠喃喃地道:“這樣啊!那就讓他們倆進來吧。”
曾朝節離開了。
申時行和梁夢龍邁步而入。
朱翊镠也沒給什么好臉色,上來就以訓斥、責備的口吻道:“我說申閣老、梁尚書啊,你們不怕被朝臣彈劾,我這個潞王可怕得很呢。”
申時行和梁夢龍相互對了一個眼色,似乎早已料知會有此情。
所以也沒在意。
申時行解釋道:“潞王爺,臣與梁尚書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決定兩人同時覲見,迫不得已,實有急事想請教潞王爺,還望潞王爺莫怪臣與梁尚書唐突!”
“希望下不為例。”朱翊镠一抬手,這才吩咐賜了座。
待申時行和梁夢龍坐定,朱翊镠又補充道:“以后若有急事,派人傳話即可,若實在太急,本王去見你們,你們就別登門拜訪了。”
說得申時行和梁夢龍兩個俱是一愣,誰來見誰有差別嗎?
盡管心存不解,但他們兩個都點了點頭,心想好吧,你是潞王,官兒大,說了算。
“說,有何急事?”
申時行謹慎地道:“潞王爺,上次您提到浙江巡撫吳善言,刻意點明杭州,與泉州兵變并論,相信潞王爺絕非隨口一說,不知潞王爺有何警示?”
“哈哈!”朱翊镠不禁發出兩聲冷笑,朝付大海道,“海子,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早知…何必…”
付大海連忙答道:“潞王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申時行和梁夢龍面面相覷。
朱翊镠哂之一笑:“當日好心提醒,你們卻避之不及,今日為何忽然想起這一茬兒又跑來問?”
還是申時行回道:“潞王爺,實不相瞞,臣忽然有一種預感。”
朱翊镠嘆了口氣:“哎,現在為時已晚,來不及了。”
“來不及?潞王爺的意思是…”
“上次若能引起你們警惕,勉強還可以趕得上,或許能夠阻止,可現在不行。從京城趕到杭州,少說也要十天時間左右,等到那兒一切都已成定局,有個屁用?”
梁夢龍著急地道:“潞王爺,杭州真會發生兵變嗎?”
“誰知道到底會不會一定發生兵變?”朱翊镠不緊不慢地道,“本王只是鑒于巡撫吳善言鎮撫一方力有不逮,感覺會出事兒。”
申時行忙道:“既然如此,那臣八百里加急,傳信給吳善言,讓他好生提防杭州兵變。”
“來不及了。”朱翊镠搖頭,“申閣老還是準備物色一位鐵腕人物前往杭州替換吳善言吧!”
申時行和梁夢龍都有所疑慮,畢竟杭州那邊兒也沒有傳來信息,現在一切還只是停留在朱翊镠的猜測當中。
“嘿嘿!”
見申時行和梁夢龍沉吟不語,朱翊镠又冷笑一聲,說道:“既然不信我,那又何必登門拜訪求證?這里還真不歡迎你們。”
這種話,這種語氣…世上也只有朱翊镠敢,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申時行還好,性子一向溫和,對朱翊镠的不客氣,表現平靜。
梁夢龍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望著申時行,擺出一副隨時起身要走的架勢。
但申時行沉得住氣,坐著一動未動,不慌不忙地道:“潞王爺,如果真如您所料,那該派誰頂替吳善言巡撫浙江呢。”
“嗯…”朱翊镠故作沉吟,“兵部右侍郎張佳胤吧。他擔任過應天、保定巡撫,又曾平定過安慶兵變,經驗豐富,是個合適人選。當然,這只是我個人意見。”
“張佳胤…”申時行點了點頭。
梁夢龍雖然沒有吱聲,但也跟著點了點頭,顯然表示認可。
只是讓他們感到驚訝,一向不靠譜的潞王爺,居然對張佳胤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信任。
關鍵,站在他們的角度,也認為張佳胤是最合適的人選啊!
潞王爺,神了。
但他們都刻意將驚訝掩飾,并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
朱翊镠明知故問:“怎么了?申閣老和梁尚書認為不合適嗎?”
申時行謹小慎微地回道:“還是暫且先不表態。”
“那兩位可以回去了。”朱翊镠毫不客氣地抬手送客。
沒轍,申時行和梁夢龍只好起身告辭。
一番交談不僅沒有讓他們感到心安,反而讓他們多了些焦慮:難道杭州真的會發生兵變?而且已經來不及挽救了…這不是意味著正在發生或馬上發生嗎?
一出慈寧宮偏殿,梁夢龍忙問:“申閣老相信潞王爺?”
申時行反問:“梁尚書不信?”
“那咱需要做準備嗎?”
“可此事如何準備?雖然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態,畢竟只是預測不是事實啊!準備有何由頭?”
“是啊!”梁夢龍嘆息,喃喃地道,“本期望未雨綢繆,可潞王爺偏偏說已經來不及了。”
“本想再問問,倘若真的發生兵變,嚴重嗎?會有什么后果?可惜潞王爺擺手逐人無心再談。”申時行語氣中盡顯遺憾。
梁夢龍諱莫如深地道:“這也可以理解,潞王爺剛被人彈劾,若突然如此逆天,恐怕迎來的不僅僅只是彈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