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身在地獄 心向人間
劉弊在柴房中四處看了看，發現其中并沒有其他出口，墻壁上黑乎乎的，四面都是被燒灼過的痕跡。
“有金丹前輩布下的陣法，外面的人傀應該進不來了，只要等到天亮咱們就可以正常出去。”包九富坐在地上，松了口氣，開始調息恢復法力，顯然那血色小劍的激發對他也頗為吃力。
“人傀？”劉弊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老道閉著眼，解釋道：
“人傀就是由怪異的異力侵占人身，吞噬神智后與鬼蜮產生某種聯系后形成的怪異，如果你剛剛…沒能守住靈識，也會變成那種東西。”
“嗯。”劉弊點點頭，這倒是和桃花村時那些發狂的人們有些像。
頭頂的八卦微弱而有力的散發著光芒，令人覺得渾身暖和了不少。
包亮蹲坐在旁邊，低垂的眼睛時不時往邋遢老道這兒打量，顯然一時還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
邋遢老道調息完畢，眼中露出追憶之色，道：“一百多年前，有一散修邀我共同發掘這驛館下面的金丹大修洞府，我對陣法算得上有些造詣，立馬發現這處陣法的不凡，頓時也沒有拒絕。
后來…我無意中查閱到了門內的典籍，才發現這沖煞護陽陣，根本就不是什么隔絕阻擋的防護型法陣，而是…封印，一旦破壞，就會將下面的東西放出來，這才幡然醒悟。”
“連金丹大修都無法泯滅這片鬼蜮嗎？”劉弊心底一沉，頓時覺得右手有些不自在。
“如果那位高人能消滅的話，也不會花這么大的代價去封禁了。”包九富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又道：“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封禁已經被破壞了三成，而且蘭山居士此人，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變成了殺人狂魔，連老板與店小二都不放過，我找到機會后，便準備去偷襲將他殺死，也確實得手了，趁其不備一劍插穿了他的丹田，滅了他的靈識。
但…他已經不是人了。”
包九富繼續道：“我請了三位筑基長老，還有分神境的觀主出手，將此地夷為平地后，他居然又出現了，帶著那些早已死去的人。
那天…整個三元觀修士都被拖入了這片鬼蜮，最后只有我躲在柴房中逃過了一劫，所以你剛剛說的遺書，并不是我留下的，而是…”
“也就是說，我們離去后，這驛館也只是暫時沉寂，等下一甲子時，還會再次出現？”
劉弊似乎懂了什么。
現在還不清楚，自己手上桃花村的印記什么時候會發作，在那之前，自己的實力必須有質的提升才行。
“是，不過下一次…我也撐不到了，根基已損，莫說分神境，連筑基也難，等這驛館再出世時，小伙子你可能是唯一知道這個鬼蜮原委的人了。我兒這次渡過此劫，也能壽終正寢了。”包九富望著外面群魔亂舞的景象怔怔出神，喃喃道：“這樣的人世間，修真有什么好的，或許死了才是真的解脫…吧？”
老道將目光轉過來，眼中滿是自嘲之意。
“呵呵呵…你不配，你不配！”
帶著濃重怨恨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似乎非常憤怒。
劉弊眼神一凝，轉頭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富商模樣的包亮此時直勾勾的盯著老道臉龐，臉上皮肉起泡，兩排森白牙齒中間還滴落下絲絲涎水。
那種陰寒的氣息又出現了。
包九富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看著自己兒子的神色越發瘋狂，他內心大急，張口剛想說些什么。
一道微涼的寒芒從黑暗中冒出，包亮手持這匕首，狠狠朝自己父親砍了下去。
邋遢老道包九富趕緊就地一滾，用狼狽不堪的姿勢拉開兩人距離。
爬起來后，他胸膛微微起伏，肩膀血流如注，剛剛所處的塊柴堆，已經被斬得四分五裂。
雖然靈識敏銳，但事情太過突然，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突然暴起偷襲，所以還是中招了。
“癡兒，還不快醒悟！我這都是為了救你啊！”邋遢老道剛剛拿起赤紅小劍，隨后才意識到這是自己兒子，一時間竟然下不去手。
“醒悟什么，你就該死！你死了正好去陪我娘！”包亮聽到這句話后，臉上的掙扎之色完全消失，面上已經完全呈現鐵青的顏色，合身朝老道撲來。
這包亮不知為何，速度和力量都完全不像是之前虛胖的樣子。
邋遢老道畢竟是修士，肉身遠遠比不上武者，再加上他畏手畏腳不敢下重手，一時間竟有些抵擋不住。
幾次他都想催動符篆和小劍，但一想到自己對兒子虧欠良多，心中的愧疚又讓他躊躇不決。
無數記憶從心頭 老道險之又險的再次躲過匕首，胸口的衣襟被劃破道口子。
嗡––
感受的邪異氣息，房梁上的八卦鏡微微亮起，熾熱的陽力正在醞釀，馬上就要激發而出。
老道發現這點，心中大急，便朝劉弊大聲喊道：
“小兄弟，快來幫我制住他！”
隨后就手忙腳亂的從腰囊中掏出幾片陣旗拋飛，口中念念有詞。
劉弊面不改色，用布將右手纏好，一步跨過了七八丈距離。
一記破顏拳，狠狠砸在了富商的臉上，將他肥胖的身軀打得在柴房門上反彈了回來。
“哼。”劉弊冷哼一聲，體內陽氣如火山復蘇，噴薄而出在手中匯集成個暗紅色的小太陽，就要補上幾掌將其完全殺死。
“住手！不要傷他性命！”邋遢老道穩住身形，目中威脅之意昭然若揭，赤紅小劍懸浮而起來遙遙對著劉弊的后心，隨時就可以爆射而出。
“我有辦法騙過沖煞護陽陣，只要等天明，也許還可以救…”
話還沒說完，就在他以為這個年輕人會乖乖聽話時，便看到金光爆涌。
在老道驚駭的目光下，包亮就被裂陽手拍中了天靈蓋，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不斷嘶吼掙扎著。
那淡金色的人影將富商模樣的中年人生生燒化，變成一地血水后，包九富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劉弊渾身陽火縈繞，腳下一動，瞬間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淡金色的眸子古井無波的看著他，眉心火紋浮現。
“他還沒死啊！只是被邪氣入體了而已，你不是有辦法祛除邪氣嗎？為什么不救救他，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啊！！”
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生生燒化，老道眼中閃過錯愕，隨后悲憤交加，一咬牙就要射出赤紅小劍，將這年輕人的斬殺。
“救？”劉弊面無表情搖搖頭，道：“我可沒有本事祛除邪氣，更救不了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只是陽氣讓我百邪不侵而已。”
“怎么可能？之前那種程度的邪氣根本就不是你能承受的，你肯定有辦法，你肯定有什么秘密！只要祛除邪氣，我兒就不會死！”老道胸膛起伏，雖然心里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說得沒錯，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秘密？”劉弊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看來你的神智已經不清楚了，也許馬上就會被邪氣徹底占據，既然如此…”
被這雙淡金色的眸子看著，邋遢老道猶如被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心中暴虐的怒意也被壓下去。
憑借多年以來在生死間徘徊的直覺，邋遢老道明白，這個年輕人可能真的會殺了他。而且劉弊說的沒錯，包亮在這之前就已經死了。
看向那片人形血水，他心頭悲意涌起，一時間老淚縱橫，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機關算盡，終究是一場空。
“一會讓他立個大道誓言吧。”
劉弊確定包九富不會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出格舉動后，也散去了純陽琉璃體，在一旁靜靜地不說話。
其實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最好還是將老道滅口為上，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微微猶豫后，還是放棄了，這個老人好像瞬間蒼老了十歲，已經沒有威脅了。
劉弊怕死，更怕有一天，自己變得不認識自己。
時間流逝，這漫長的夜晚終于過去了，窗戶紙外天空蒙蒙發亮。
劉弊推開門，清晨的陽光迎面灑落進來，絲絲細小的塵埃在光輝中升騰。
那煉獄般的場景已經散去，所有人傀都不見了，甚至連被砸壞的護欄也恢復原狀，一如無事發生的樣子。
劉弊轉頭看了眼，那老道哭了一夜，現在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一頭白發被微冷的晨風揚起，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
“不走么？天已經亮了。
離開前你最好發個大道誓言，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在說什么。”
“不必了。”老道顫顫巍巍站起來，看也沒看柴房門外的陽光。
“你什么意思？”
劉弊眼睛一瞇。
能不懼邪氣的寶物實在太過誘人，一旦被人知曉肯定會有無數麻煩上身，而且深紅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更是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最大的倚仗，如果這人心中還有不忿，想要找自己報仇，那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