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隊長在一根煙盡后,并沒有像趙一龍想象中的那樣,立時點燃那第二根煙卷。
而是蹲下身子,緩緩捧起一半清水后,撲向了自己那干燥的臉頰。
趙一龍收回那望著河對岸的目光,在掃視了一旁的伍六一等人后,落在了賈隊長身上。
“要倘過去嘛?”
賈隊長站起身來,在長出了一口氣后,目光堅毅的望向那河面間急逝的水流。
“當然了,要進南川,總要過這條河的。”
趙一龍愣了愣神,微張的嘴還想說些什么。
那就在他身畔的賈隊長卻是開始動了。
就見他小心翼翼著觀察著腳下的落腳點,左右平衡著身子,緩步走入了河道之內。
急流的河水在一瞬之間淹沒了他半截腿肚。
這么猛的嘛?
趙一龍看著他的背影,心頭暗暗咋舌的同時緊了緊后背的武裝帶,有樣學樣的跟了上去。
伍六一何濤等人在一旁相互撇了一眼對方后,紛紛準備下河。
就在這時,賈隊長那略帶沙啞的聲音至河道之中,傳了過來。
“都跟在我身后,走我走過的地方,這河道的河水,是由南川山脈下來的,里面有順帶刮下來什么東西,沒人知道。當然,你們要是想留下一條腿或者整個人都留在這里的話,那也可以選擇自己走,我其實很樂意見到你們這么做。”
賈隊長這話,讓原本松懈的眾人瞬間跟著緊張了起來。
就見他們爭先恐后的齊齊來到趙一龍身后。
一行幾人皆是面容凝重的盯著腳下那急流而逝的河水,是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賈隊長在淌過河道后緩緩上岸,趙一龍緊跟在身后。
而此刻,距離岸邊最近的陳松卻仍在河道中心徘徊。
賈隊長并沒有搭理他們,而是自顧自的向著岸前走去。
趙一龍則是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后,一臉新奇的打量著四周。
他現在的樣子就跟一鄉巴佬初次進城一般。
看什么都是新鮮的,但卻并不算陌生。
并不陌生的新鮮環境。
他希望在此當中發現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然而進過他一番縝密的觀察后發現,這里的一切與在河對岸看到的并沒什么兩樣。
如果偏要說不一樣的,那或許就是比起遠遠望去,現在身居其中,顯得更加真實了。
這就是河的對岸了。
距離南川最近的邊壤。
趙一龍找了個高地,緩緩的站了上去。
心頭是一陣激蕩著的感慨,久久不得退散。
這種感覺,就仿佛他混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燒著一般。
賈隊長蹲在了高地之下,若有所思的望著那不遠處河道中的幾人,不知是在想什么,當然,這也并不是趙一龍能夠猜到的。
在那高地上面密布滿是野草。
趙一龍也可以說是踩在那野草地間,眺望著原本屬于身后的景物。
河的對岸,與對岸。
幾分鐘前的他是站在對面。
而現在的他,又是站在了它的對面。
兩者調換位置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不管是眼前的景物,還是身后的景物。
此刻就連給人的感覺,都變的不同與以往了。
那是一番恍如隔世的感覺。
只是一道兩米不到的河流,卻仿佛隔斷著的,是兩個世界。
在這道河流當中,究竟阻斷了多少人的情感,或許連它自己,都有點記不太清了吧。
陳松何濤幾人,在趙一龍與賈隊長的注視下,開始一一上岸。
秦鋒走在最后,待他上岸后,賈隊長緩緩站起身來,很有針對性的對上了他。
這又是要整啥幺蛾子?
趙一龍在他身后看著這一幕,整個人是微微愣神。
在他心里頭更是一陣嘀咕。
就見賈隊長拍了拍那并沒有土的屁股,目光至秦鋒身上收回,對像眾人,皺著眉頭是一頓訓斥道。
“不是我說你們,就你們這速度,太慢了,太慢了,簡直是太慢了,連過個河都這么慢,就你們這樣,還想去南川?。”
賈隊長連續用了三個“太慢了”來表達自己那浮躁的內心。
伍六一等人紅著臉頰,四處張望著,不愿去直視賈隊長那迫人的目光。
那就跟在趙一龍身后的陳松更是將頭低至了懷中。
正因為他的磨蹭,隊伍整體在河道之內是耗費了大半的時間。
“喂,假老頭,是你說要小心的,現在又說慢,你快,你咋不用飛的呢?”
一向都跟賈隊長過意不去的秦鋒扯著嗓門便是一陣滔滔不絕。
他站在河岸邊,收拾著濕漉漉的褲腿。
賈隊長盯著他的目光他自然是看在眼中。
而賈隊長接下來那話,一多半是說與他聽的,這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
秦鋒更不是傻子。
啞巴虧秦鋒自然是不會去吃,更何況是在賈隊長這。
“你不說話,沒人給你當啞巴!!。”
賈隊長惡狠狠的瞪了秦鋒一眼。
對于這個家伙,他實在是沒心情搭理。
“那我偏要說,怎么,礙著你事了?“
秦鋒冷笑著,是一臉的賤樣,他這存心是要將賈隊長氣死的節奏。
“那你就繼續說!!”
賈隊長咬著牙切著齒。
“好嘞你的,保證完成任務。”
秦鋒大笑著在頭頂比了一個做禮的手勢。
他這一舉動可是將賈隊長氣的不輕。
“哼!!”
實在拿秦鋒沒了辦法的賈隊長是冷哼著,大手一甩,轉身向著遠處的密林走去。
“別走啊假老頭,在跟我嘮會嘛。”
秦鋒見著賈隊長要走,是連忙伸了伸手,做阻攔道。
賈隊長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停下腳步。
相反的,邁著的步伐是更加的決絕了,頭也不回。
趙一龍與伍六一幾人在一旁呆呆的看著這冤家般爺倆,同是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吐沫。
“我說,你也夠狠的啊,真不怕給他氣出個好歹來?”
何濤一臉心驚的對上那站在原地未動的秦鋒。
“就這就氣出個好歹?”
秦鋒驚訝著問道,卻是笑著回道:“那你們未免也太看輕假老頭了吧。”
聽秦鋒這話,趙一龍幾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同是瞅著那漸行漸遠的賈隊長。
一行人是慌忙跟了上去。
司機小王在目送著幾人渡過河道后,這才啟動著車子,緩緩離去了。
由賈隊長在前路帶領,趙一龍秦鋒居側,一行六人的隊伍,呈三角隊形,緩緩向著草地末端的密林摸索而去。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漫長到當他們進入密林時,日頭已經偏西了。
一路之上的行路并沒有停歇,一直到現在。
即使是強如趙一龍這樣的人,都感覺有些乏力了。
然而那走在最前端的賈隊長,仿若是打了雞血一般,興奮到忘記了乏累,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怎么,是不是走出這片林子,咱這就算是進入南川腹地了?”
陳松眺望著前路間那漫無止境的林地,對著前路的賈隊長,氣虛喘喘著道。
行了一天的路,所有人的腦子里就只有那么一個想法。
走出這片鬼地方,到達南川腹地。
然而,直到現在為止,是沒人知道已經走到了哪,更沒人告訴他們,南川腹地究竟在那。
他們只知道,越往里走,四周的植被遍越是繁茂。
腳下的路,早已經是沒了,又或者根本就沒有過。
在陳松問出這話后,一行人的目光是紛紛落在了前方那領著頭的賈隊長身上。
各色不同的臉頰之上,不一樣的期待之色。
那拎著一把八五式軍刺,走在最前端的賈隊長在聽到陳松的話后,是緩緩停下了身子。
在他身后跟著的眾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眾人看向他背影的目光,是顯得更加的迷茫無措了。
賈隊長轉過身來,冷冽的目光在掃視了一遍身后的眾人后又望向那被繁茂枝葉遮擋著的前路。
“南川腹地?還早著呢,這連南川真正的邊線都不到,更別說是你口中的南川腹地了。”
幾人聽著他這話,皆是一陣愣神。
“還有很遠嘛?”
趙一龍走上了前去。
“不知道,只能走著看了,多會走出去了,那就是走出去了。”
賈隊長神色凝重,面色并不好看。
連他都拿不定距離,
“那若是走不出去呢?”
趙一龍咬咬牙,問出了一個看似白癡的問題。
“那就留在這里嘍。”
本該緊張的氣氛下,賈隊長卻是笑了,笑的有些滲人。
眾人聽著他的話,皆是愣在了當場。
“留在這里?”
趙一龍盯著賈隊長那昏沉的眼瞳,雙眼瞇做了一道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