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規矩
一輛輛東風綠皮卡車，裹著厚實的迷彩網，載著一眾新兵，由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面對那飛逝倒退的陌生景物，所有人都顯得是無比的新奇。
一開始還有人因為周邊景物而議論紛紛，然而時間久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了然無趣了起來。
整齊劃一的車隊駛過山間，跨過河道，最終步入了一望無際的草原。
一條柏油公路，將整座草原一分做二。
沒人知道這條路通往何處，站在車廂透過迷彩網，向著前路觀望，在那天際交接一線的地方，依稀可見那路的模樣。
當一輛輛滿載新兵的墨綠色軍車依次駛入一座高墻壘筑的大院內時，所有人都知道，到地方了。
車子停穩在作訓場地，所有人都開始不約而同的整理軍容，軍帽，腰帶，風紀扣。
史今至車廂內跳下，打開后斗門。
新兵們有樣學樣的一同跳下。
“全部都有，呈密集隊形，集合！！左右看齊了，前面看后面，矮的站前面，高的去后面，要分清楚了。”
伍六一來到史今身前，扯著嗓子大喊到。
新兵們懶懶散散的挪動著身軀，好半天后，才列成一個并不規則的方隊。
“先稍息。”
史今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放松，高城還沒有來。
原本就并不規則的隊列，在他這話說完，瞬間塌了一般。
伍六一在一旁看著這幅場景，不忍直視的將頭撇向了一邊。
“一個星期，一個星期我不把這幫兔崽子給訓出個樣來，我自己請辭回七連去。”
史今瞅著他，用腳戳了戳腳底的石子，不緊不慢的說道：“急什么急啊，你剛來時也不這樣嘛？”
“這說著他們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一見史今在說自己，伍六一有點掛不住臉了。
“不都是這樣嘛，這才第一天，你總不能希望他們個個都像老兵一樣吧。”
史今望著那新兵隊伍中的一眾人等，仿佛想起了自己剛入伍時的樣子。
伍六一被堵的沒話說了，滿心煩躁的他順著史今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
就見在一列歪三扭四的人群中，一道筆直挺拔的身影與整個隊伍都顯得格格不入。
本是失望大于期望的他，在一掃而過那道身影后，頓時感覺霧蒙的眼前一亮。
“那小子是誰啊？”
伍六一指點著方向，原本煩躁的臉頰，被突兀泛起的笑顏取代。
“哪個啊？”
史今一頭霧水的湊到他身前，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又看，并沒瞅出個所以然來。
“第三列，第二排那個。”
伍六一瞅他找的著急，干脆報出了位置。
史今順著他說的方向望去，當他看到人影后，不由的愣了愣神。
“趙一龍…。”
史今小聲嘀咕著，有些意外會是他，這一路走過來，也算是個熟面孔了。
“什么？！他叫個什么？”
伍六一掏了掏耳朵，并沒聽清楚他說什么。
“趙一龍。”
史今大聲說道。
“趙一龍？”
伍六一這回聽清了，他望著遠處那道筆直挺拔的身影，暗暗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里。
“咱可說好了，這人分班的時候你頂給我留著。”
伍六一神色一轉，開始率先預定人了。
史今滿臉嫌棄的瞅了他一眼，并沒有在說什么。
在軍營之中，好的苗子就那幾個，很多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更多的是心照不宣。
那站身在眾人之中的趙一龍并不知道，就僅僅是因為一個列隊的站姿問題，他便是吸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力。
遠處，一輛猛士吉普帶著漫天的塵土洶涌而至。
新兵連的連長高城來了，他拉著一張長臉，走下吉普。
偌大的操場之間，所有的人在他出現之后，都變的嚴肅了起來。
新兵隊列內一陣騷動，緊接著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伍六一在回頭瞅了一眼那臉色陰沉的高城，一路小跑至新兵方隊前，開始調整隊列。
“全體都有！！立正！稍息！向右看齊！！”
在伍六一那聲嘶力竭的口令下，一眾新兵們開始拖拖拉拉的挪動起身子。
隊伍之中，趙一龍聽著口令，按照標準做著每一個動作。
行，端，體，正，這是軍人的魂，如果連最基本的這幾樣都做不到的話，那還談什么軍人二字。
就在他身邊的許三多成才有模有樣的學著他的動作，但不論他倆怎么學，都感覺欠點東西在里面。
伍六一在將隊伍調整完畢后，歸于隊內。
史今出列走上前來，對著高城行了個軍禮。
“連長同志，隊伍集結完畢，請您檢閱！！”
高城板著臉回了他一個軍禮，冷冽的目光透過史今，望向那一臉稚嫩的新兵們。
他并沒有什么可檢閱的，一群還沒有開始訓練的新兵蛋子，又能有什么值得他檢閱的。
他做的，只是過來走個過場，說上一番振奮人心的激勵語，這種東西太多形式，他不喜歡，他喜歡的還是腳踏實地，實在一點的東西。
在連里，一般這種事都是指導員何洪濤做的，若不是何洪濤臨時有事找不到人，打死他都不會出現在這種場面當中。
“首先，歡迎你們來到這里，在你們當中大部分的人可能是第一次出遠門，來到這么遠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們出發時的目的是什么，想法是什么，但既然來到了這里，那就要按照這里的規矩來。”
“至于這里的規矩嘛，很簡單，沒有規矩。”
“當然，沒有規矩的前提是，你要足夠優秀，用個俗氣點的詞就是，你要夠牛逼。牛逼到有資本把這里的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在我看來什么狗屁規矩都不如你自己牛逼，總而言之一句話，規矩是給沒本事的人立的。
至于你們，是要做有本事的人呢？還是沒本事的。
這全憑你們自己了。”
鏗鏘有力的一段話，說不上有多么熱血激昂，卻表達著高城的態度。
新兵方隊中，沒有聲音回答他，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
就連那身為老兵的史今與伍六一同是愣了愣神。
要不是事先了解自己這個連長是個什么德行，他倆還真差些給唬住了。
高城掃視著那還沉寂在震撼當中新兵蛋子們，沒在說什么，而是轉身向著史今與伍六一揮了揮手后，徑直走向吉普。
隊列之中，一行人目送著高城離去，其中不乏趙一龍。
趙一龍望著高城那離去的背影，微微發怔。
“真的只要牛逼就行么…？”
作為前世，雖說是沒當過兵，但是牛逼了一輩子的他，難道還不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