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朝陽初升,平登堡門前,十名少年精神抖擻,這些十五六歲的少年,被鄉里點選征召前往縣城待命警備。一張張年輕的臉上,全帶著激動。
堡門前,許多送行的村民,整個堡子,幾乎都來送行。堡中幾百戶人家,大部份來自中原的河南地區,也有一些是錢德興從關中和江東老家召來的,可不管怎么說,同在異地他鄉,在這個新的家鄉,大家都十分抱團互助。
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可一起數年,從無到有的開拓了這片新家鄉,經歷了那么多事,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不是同宗同族,卻已經親如一家。
那些沒點選上的少年們,甚至一臉羨慕的站在一邊看著,有些人甚至有些妒忌。
大家移民天南,成為衛公秦瑯的封地子民,在這片地方數年,也并不是一帆風順,大家跟隨著領主騎士錢德興,也打過許多仗,打那些不服從的溪垌俚僚蠻,出海打島夷,打海賊,甚至是跑到僚子部打句町蠻,跑到紅河上游打和蠻部,還去打過金齒蠻、銀齒蠻、繡面蠻、繡腳蠻、白衣蠻等等。
每次跟隨騎士錢德興出動,基本上都沒什么損失,相反收獲卻不小,就算有時無功而返,但上面也都會給予適當的補貼,所以對于這些移民們來說,他們早就習慣了出征。
甚至盼著出征,因為出征能帶來豐厚的回報,比起種地的收益,出征其實就是搶劫,搶到的戰利品與得到的賞賜十分豐厚。
劉老三走到兒子劉小三面前,用獨臂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兒子今年十四但卻長的挺結實這幾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兒子雖然吃的雜糧飯,但基本上能吃飽,所以身體長的壯實比他那兩兄長粗壯結實許多。
不像老大和老二正長身體的時候都挨著餓后來便再也長不壯實了,一個瘦成猴,一個矮挫挫。
劉小三緊了緊衣服他手里提著一支著褲刀別無其它武器。
著褲刀又名畬刀、樸刀屬于民間日用之物武安州地處嶺南蠻荒川狹山險移民們開山種田,刀耕火種。這種刀叫著褲刀是因為平時可掛在褲腰上,平時砍柴砍樹,安上長柄就是樸刀,可兵農并用。
武安州做為秦瑯的封地其本身是一塊非朝廷實控的蠻荒之地形勢復雜所以移民們過來后秦瑯很重視民間尚武之風。
不但推恩分封騎士、武士于各鄉里,建立騎士堡、塢寨、圍樓等,以為據點并令各屯莊組織聯防隊、團結營、保丁巡羅隊等,各屯莊里也讓騎士派侍從教練弓箭、長槍、大刀等。
每鄉里,保甲都還特設甲杖庫,專門拔了一些長槍、樸刀、弓箭等,以教練壯勇民兵。
為的就是能在這蠻荒之中有自保生存的能力。
眼神好的入忠義弓箭社習練射箭,力氣壯的入忠勇大刀隊習練樸刀,一般的則入忠貞紅槍會習練紅纓槍,這算是要求最低的,只管練刺殺便是。
劉小三年少,自不是鄉勇團練保丁。
但嶺南特殊的環境,使的秦瑯于鄉勇團練等之下,把少年老人也編入了預備役之中,平時也偶爾會習練下旗鼓號令大刀長矛等,萬一事急,也能立即征召起來,有全民皆兵之意。
現在武安州已經幾次下征召令,前后征召了上萬青壯,所以如今開始征召十四歲以上未成年的中男預備役們,將部份中男征到縣城等,協助城防,加強治安,開始集訓,一旦前線有需,也能立即做為補充團拉上去。
年滿十四就是中男,每年也有可能會接到州縣下發的征召雜役任務,雖然是會補貼錢糧的,但任務是很難免的。
不過劉小三以前還沒有去打過仗,也沒守過城,服雜役一般也就是做點簡單的雜差事。
“小三,你這次是以預備役身份受征召的,不比往常去做雜役,預備役也是軍人,一受征召就是接受軍令了。到了縣城,得認真聽令,軍令不可違,否則是會殺頭的。”
老劉知道兒子現在可能聽不進這些,他巴不得自己能到前線去呢。
“別想著出風頭,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有命才能想其它的,明白嗎?”
“知道了,阿耶。”劉小三緊握著樸刀桿,“我不會給阿爺丟人的。”
劉老三想說,丟人跟丟命比起來又算什么呢,當年自己為了逃避遼東之役,可是自己把自己一條手臂打斷的。
可是少年人根本聽不進這些。
不遠處。
騎士堡前,領主的妻子林氏送長子錢彪出門,管家帶著幾名家丁背著包袱。少年錢彪一身褶袴,腰里一把橫刀,懷里還揣了把匕首。一副雙插,插著一把雕弓和十幾支箭,很是少年威武。
管家和六名家丁都是佩刀背弓。
馬夫牽來八匹坐騎,很是雄駿。
“阿娘,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
少年與母親和弟弟妹妹們依依告別,翻上跨上寶馬,帶著隨從往南奔去。
另一邊。
劉小三與同堡的九個少年伙伴,也告別了父母,同其它兩個屯的十名少年一起,跟隨著鄉里的巡檢,扛著樸刀向北而行,前往門縣縣城集結待命。
路上,奇窮河谷兩岸,稻子長勢正好,綠油油片。
“我們打完句町蠻,應當能趕回來收稻子吧?”劉小三問。
“離收稻還有快兩月呢,應當用不了那么久,聽說衛公都已經到了邕州了,咱們武安州的精銳都已經出關北上,這肯定是要決戰了。”
又一個少年道,“說啥決戰啊,就那些句町蠻也配跟我們決戰?我阿爺上次可是跟隨錢兵曹一路打到句町土僚部落老巢的,輕松就滅了七八個寨子呢,我阿爺新添的那匹馬,可不就是那次分的賞錢才置買的么······”
“這樣說,那咱們豈不是沒機會出關上戰場了?”劉小三有些失落。
“肯定沒機會,哪輪的到咱們啊,咱們的父兄上了也一樣,咱們啊就是到縣城操練操練,幫著守幾天城,維持下治安的,不過也難得啊,我可聽說縣城集訓到時天天能吃肉呢。”
馬上有個少年說,聽說集訓還會有新衣服鞋子發。
鎮南關。
名為鎮南關,可卻是武安州的北面門戶。
鎮南關下,門縣縣城,阿儂夫人正在招待從諒山等地趕來的各縣團練,帶隊的基本上都是各地的豪強大戶土酋們,如諒山縣令楊季真就親自帶著諒山團練過來。
武安州的主力精銳已經盡出鎮南北北上,現在州內防御就主要靠各縣的團練鄉勇了。
“衛公到哪了?”
楊季真一到門縣,就馬上詢問。
坐鎮鎮南關的阿黃聽到,便笑著道,“我估計應當到談州城下了,說不定此刻正揮兵將句町蠻殺的落花流水呢。”
阿黃娶了諒山楊氏的一個庶女,還得喊楊季真一聲阿爺。兩人結親后,關系倒也不錯。
阿黃是秦瑯心腹,楊季真則是諒山地頭蛇,各取所需,相互照應。
“真這么順利的話,那不應當傳令叫我們集結過來才對啊?”楊季元是個老狐貍,并不好忽悠。他認為左右溪如今的局勢,可能并不好,甚至是很壞。所以秦瑯才會把武安州主力盡調出關,甚至現在連他們這些團練土兵也都征召起來了,還把許多十多歲的中男也征召起來。
定是事情有些失控了,說不定大錘公子秦用和銀面韋陀秦勇還有那位號稱勇三郎的錢兵曹,都有可能已經打了敗仗都有可能,所以才要匆匆調兵加強鎮南關守衛。
“楊公你想多了,實不相瞞,是到了我們要收割的時候了,這個時候就跟農忙時雙搶一樣,自然得把所有人手都一起叫上,得搶天時呢。”
“真的?”楊季元半信半疑,他是秦瑯便宜丈人,但女兒只是個秦家妾,所以他一直沒能成為武安州得核心肱骨家臣,秦瑯對他始終防備著。
他對于關外的戰況局勢,全都來自于秦家,對外面真實的情況,其實一直云里霧里的。
“楊公可得把握好機會啊,這次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不了多久,句町大潰敗,咱們就要一路追殺過去,到時無數的句町蠻寨就任我們搶,手快有手慢無,誰人多誰就能多搶。”
“我總不會騙楊公你的,你看我,我可是把我領地里所有十四歲以上的老少爺們都帶上了,甚至把我工坊、礦山里的奴隸都拉過來了,這次我阿黃可不會吃虧,一定要搶他個痛快,搶他個過癮。”
楊季元想了想,選擇相信阿黃,然后匆匆回去找子侄發話,讓他們趕緊回一趟諒山,再多召些人過來。
“前線真吃敗仗,要打進關里來了?”幾個楊氏子侄驚道。
老楊搖了搖頭,“不,看樣子這次句町蠻要完蛋,黃彪他們都擼起袖子準備大搶一把呢,所以咱們先前判斷失誤了,你們趕緊回去,能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過來,咱們這次不能錯失這個好機會,也要狠狠的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