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出了太極宮,便直接騎上馬,帶著太子旅賁百騎直接往平康坊秦瑯府上趕去。馬上的太子動作嫻熟,騎術倒是極佳。
皇城南大街往東行,再往南兩坊便到了平康坊。
遠遠的,百騎太子旅賁減緩速度,原本熱鬧的平康坊外街道,行人紛紛避讓。正常制度,皇帝皇后太子等出宮上街,是要提前通知,要黃土墊道,凈水灑街,并行人回避的。不過承乾在長安監國這兩年,倒也沒那么多講究。
他也喜歡經常出宮,久而久之,長安里人倒也習慣這位太子殿下,只要看到旅賁軍,趕緊退到街邊躬腰低頭便好。
承乾出行,早習慣騎馬,也不乘車坐輦,今天騎了匹青海龍駒,越發顯得年少得意,一頂折上巾,一件絳紗綾袍,一條九環帶,一雙六合靴,輕便舒適。這種穿著,其實是軍中戎服一種,穿著方便,也適合騎馬。
平康坊里。
秦瑯入城后與馬周分別,馬周自去衙門復命,而秦瑯則先去了親仁坊拜見崔氏,并見過幾個姨娘和兄弟姐妹們,留下秦瓊的家書,以及他帶來的禮物,便辭了出來往平康坊家中去。
等他到家,親仁坊那邊崔氏已經特意提前派人過來通知了這邊,玉簫、魚玄機等一眾妾侍,也便早早在門口候著。
長子秦俊都已經快三歲了,見了秦瑯居然還認得他,大聲的喊著耶耶向他奔來,而次子秦仁也都一歲了,雖然還不會走路,卻是在魚玄機懷里扭來扭去,也跟著兄長伊呀伊喲的叫著。
家里這群鶯鶯燕燕,見到秦瑯回來,真是恨不得一個個立馬撲上來,秦瑯一走就一年多,哪個不想啊。玉簫魚玄機二人好歹還都有了孩子,可她們這大好年紀,卻只能天天呆在這宅子里獨守寂寞。
不過這群美人們看到秦瑯身后跟著的三個年輕女人時,都不由的醋意大發,尤其是那對雙生姐妹又年輕還長的美貌,特別是其中一個居然腹部隆起,明顯是已經有孕在身了。
玉簫也看出來了,便笑著上前拉了三個還明顯有些拘束緊張的女子進來,她拉著乙弗文姬問,“這位妹妹這是幾個月了?”
乙弗文姬便答,“六個月了。”
秦瑯倒是臉皮厚,也不怕大家吃人般的目光,“這是乙弗文姬,那是她雙生妹妹乙弗貞姬,這位則是西平郡王的妹妹慕容雍尼。”
“六個月了?這一路還能跟著三郎從隴右過來,還真是了得呢!”魚玄機酸溜溜道。
“我們草原上的女子,就算臨盆頭天,都還一樣騎馬牧羊放牛擠馬奶打酥油的,我們的身子可沒那么嬌貴。”乙弗貞姬見這位抱娃的語氣不善,也是不甘示弱,替姐姐打抱不平。
一時間,倒是火藥味十足。
秦瑯于是只好解釋了兩句,說他從疊州出發還去了松州拜見老爺子,出發時便讓她們直接坐車船來長安,秦瑯從松州回長安,在藍田別墅接了先一步到的她們一起入城。
“原來早就到了,怎么卻不來平康坊家里,是怕我們害了你們不成?”魚玄機卻不肯饒人。
秦瑯從她懷里抱過兒子秦仁,“好了,別都站在門口了,我給你們每人都帶了許多禮物,趕緊到花廳,各自瞧去。”
那些妾侍們聽說有禮物,倒是心花怒放,也沒有人再盯著那三個吐谷渾女人了。
魚玄機雖有些惱,可見秦瑯不高興,也就只好做罷。
玉簫笑道,“三郎出來另立門戶,如今卻也僅有兩個孩子,可得要加緊了,這一出去快兩年,才只撒了一顆種么?”
魚玄機便接話,“今晚上三郎可得顧著點家花,別光顧著外面的野花了。”
花廳里。
秦瑯讓部曲搬進來數口箱子,每個女人一箱,秦俊秦仁兩小子還各有一箱。
打開箱子,熠熠生輝,滿室燦爛。
寶石,各種各樣的寶石玉石,一群女人全傻眼了。
簡單而又粗暴,秦瑯直接把她們給砸暈了。
“都收起來吧,有喜歡的挑了讓管事找長安最好的匠人打磨加工成首飾,余下的就各自收著。”
這些寶石玉石雖說都還只是原石,很粗糙,可這個頭,這色澤,這光度,那都是極品啊,比起黃燦燦的金子,這些石頭無疑更晃眼,好幾個女人已經臉色通紅眼睛都發愣,簡直就快暈過去了。
“回頭我再讓人每人給你們十斤黃金二十斤銀子,拿去加工鑲嵌這些寶石用。”
在隴右辛苦兩年,秦瑯確實沒少賺錢。
他從隴右回來,除了帶了些青海馬黨項馬海東青啥的回來外,就只帶了些寶石玉石這樣的土特產了。
自古以來,女人都喜歡那些亮閃閃的東西,雖然這時代不流行鉆石,沒有人搞鉆石營銷,但各種紅寶石黃寶石藍寶石,各種玉石,也還是一樣能讓女人迷的睜不開眼的。
用一些亮晶晶的石頭打發了這些女人后,秦瑯也終于得了些輕閑。
左邊抱著老大秦俊,右邊抱著老二秦仁,這哥倆關系還不錯,老大秦俊已經懂事,所以還知道照顧弟弟,處處讓著他,老二秦仁正是人嫌狗厭的時候,好在還不會走,只會到處爬,破壞力也不算強。
哥倆一個歷城縣公,一個武都縣侯,雖說是妾生庶子,可能夠一出生就撈著爵位,哪怕是虛封爵位,也已經可以說是前途無量了。
別的王公家的庶出子,一輩子也許都打拼不到那個高度,他們卻出生就有了,確實是運氣好。
“大郎,給阿耶背詩!”
玉簫對一手拿著個大寶石的秦俊道。
秦俊倒也不認生,膽子很大,拿著寶石便張口就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一首將進酒,這小子居然背完了,沒有半點錯漏之處,而且讀音也居然十分標準。這讓秦瑯很驚訝,“這小子什么時候開始學這個了?”
“臣妾在家無事,便親自教導大郎讀書識字,如今大郎已經能把三郎詩集上的百首詩詞都背誦出來,而且三字經、千字文,都已經能識得大半,還能寫上百個字。”
秦瑯懷疑的打量著秦俊,“難道我秦家不出了個天才?”
“大郎讀書很有功呢。”
秦瑯讓秦俊又念了兩首詩,果然很好,欣喜之下摸著兒子的腦袋,“孩子還小,不要過早讓他用功,健康成長才是最重要的。”后世都崇尚什么學前不識字不寫字,雖然也不知道這種教育觀點對不對,但秦瑯也確實覺得沒必要在幼兒園時候,就開始超前學習小學的課程。
孩子三五歲的年紀,正應當是最天真的時候,不要過早的讓他開始讀書學習。
“大郎將來可是要考進士的。”
秦瑯聽這話,怎么越聽越像親仁坊崔氏的語調,他馬上明白,估計是玉簫經常帶著孩子到那邊去給崔氏請安拜見,然后崔氏五姓女出身,本身崔家就是幾百年的士族,故此崔氏一直希望自己嫡出的秦五郎將來走文官路線,考進士做宰相。
玉簫自然也是受她洗腦了,一心也想培育秦俊學文考進士了。
“考進士我贊成,但別著急給孩子壓力,這孩子確實天資聰明,可越要珍惜,若太早給他過多的壓力,孩子產生厭惡心理,可就得不償失了。慢慢來,不急。”秦瑯摸著孩子笑道,“有時間多玩玩,跑跑跳跳才是這年紀應有的樣子。”
玉簫本想跟丈夫好好曬下娃,誰知道卻反被丈夫一通批評,心里委屈不已。
秦瑯也便干脆把玉簫摟到懷里,弄的玉簫倒是滿面通紅,秦瑯倒是在一眾妾侍面前面不更色。
這時,承乾卻是突然走了進來。
他見秦瑯心切,到了門口也不讓家丁稟報便直接進來,也沒料到,這大白天的,秦瑯卻還在花廳里當眾摟著美侍妾呢。
承乾畢竟也馬上十三歲了,也算是該懂的不該懂的都懂了不少,一時間也鬧了個大紅臉,慌忙后退。
玉簫也沒料到太子闖進來,驚的花容失色,趕緊掙開抱起秦俊便退往后宅去了,其它侍妾們自然也趕緊回避。
一時間,鶯鶯燕燕的倒是全跑光了,連兩兒子都還沒抱熱呢也被帶走了。
這些女的就算慌亂間,倒是沒忘記把送給她們的寶石連箱子一起抱走。
秦瑯整理了下衣衫,出了花廳,對站在廊下仰頭望天的承乾笑著道,“殿下?”
承乾轉身,“學生剛才多有唐突冒昧,向老師道歉。”
秦瑯卻沒那么客氣,反正這是私宅,也沒有旁人,直接伸手拍了拍承乾的臂膀,“你跟我客氣這些做什么?一年多沒見,殿下越發高了,嘴上還長胡子了?悄悄問下,殿下跑過馬沒?”
“我經常騎馬,如今騎術不錯。”
“我不是說這跑馬,是晚上有沒有做過香艷的夢,然后濕了褲子?”
承乾不由的臉又紅了紅,“老師說這做甚?”
“哈哈哈,看來已經跑過馬了,嗯,從今往后,殿下就是大人了。”秦瑯笑了笑,“開過葷沒?”
承乾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看來是還沒有,不過這事也不用急,殿下還年少,太早了有傷身體,再等兩年不遲。”
“老師,圣人派了羽林郎郊外百里迎候,還派了九部鼓吹,四十班劍,又特賜金甲兵車,要讓老師榮耀入京,怎么老師卻悄悄回來了?”
“搞那么大排場做什么,本來都好多人看不慣我秦三郎,屢屢上表彈劾了,我這再這騷包,豈不是更惹他們眼紅?還是算了,低調點好。”秦瑯呵呵一笑。
“圣人讓我把賜給你的班劍四十人帶來了,另外還有黃金甲一套,并給老師三天休假。”
班劍,原本是古代大臣們的佩劍禮儀,漢制,朝服帶劍。這些劍以虎皮飾之,謂之斑劍。晉代起,以木替劍,班之班劍,取裝飾燦爛之義。
再到如今,已經演變為儀仗,天子賜功臣,由武士佩持。
賜班劍四十,就是賜了四十把木頭制作,刻飾花紋的禮儀用劍,并派四十名武士佩帶此劍,充當護衛依仗。
這些樣式好看,劍首上以不同飾物來代表貴賤階級的木劍,其實就跟秦瑯平康坊門后的門戟一個性質,就是擺設裝逼用的。
出門時,四十名武士佩帶著這些班劍護衛,那彰顯的就是頂級功勛臣子的地位。
至于黃金甲,一般上戰場誰穿這玩意啊,也就是供在家里顯擺榮寵用的。
秦瑯叉手面向北,謝過皇帝賞賜,然后便拉著承乾就在廊廡下坐下來聊天。
兩人一年多沒見,但秦瑯在隴右時也是經常接到承乾的書信,兩人是書信往來不斷,承乾大事小事都喜歡在信里跟秦瑯說,有的是找他拿主意,有時只是跟他抱怨,有時則是跟他炫耀。
太子一天天在長大,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了,他正在變成一個大人,馬上十三歲,這個年紀,突厥黨項吐谷渾等游牧部族里的男孩,有的都已經開始騎馬隨同父兄征戰了。
而中原的貴族子弟,這個年紀其實也都已經很成熟穩重了。
從信里,秦瑯也能感受到承乾的變化。
承乾信里隱隱透露出一些成長的沖動和煩惱,比如他外表端莊穩重之下,其實已經越來越討厭于志寧、杜正倫這些東宮老師,他們對承乾的教育是傳統家長式先生式的,這個不許,那個不行,稍稍有些過界的地方,就要大肆引古論今的嚴厲批評承乾一頓。
“我不過是在東宮修葺了一下殿閣,于志寧便說我過于奢華。我偶爾跟隨從嬉戲一下,又說我是秦二世。孔潁達和張玄素二人,更是無時無刻不諫諍,不管是在什么場合,恨不得我就做他們的提線木偶,什么都聽他們的,不能有自己的半點想法。老師,我太難了!”
承乾當著秦瑯的面,忍不住再次抱怨起現在東宮的幾位老師,都是名動天下的朝中大儒,孔潁達、張玄素、于志寧、杜正倫等,現在承乾看到他們就有些厭煩了。
“我都快被他們壓的喘不過氣來了,老師回來就好,有老師統領東宮,今后總算有個能為我做主的人了。”
秦瑯聽著承乾的抱怨,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悲催的娃,那幾位人不壞,可根本不懂的教育,他們這種方式來教導一個已經十二三歲,正開始進入青春期的太子,根本就是起反作用啊。
人家承乾也是到了好面子要尊嚴的年紀了,怎么能這樣強硬的管教,這個不許那個不行,還總當著眾人面訓斥太子呢。
“請殿下放心,回頭我找那幾位好好聊一聊。”
承乾一聽,十分興奮,“老師,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們調離東宮?”對于這幾位大儒,承乾現在真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