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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吃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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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派來的宦官當著盧承宗等盧家人面,在梁國公府的正廳向房玄齡妻子盧氏宣讀圣諭。

  “那些美人乃是圣上賞賜給左仆射做侍妾的,若夫人不肯接受,即賜飲毒酒!”

  說著,宦官招手,一名隨從捧來一個銀壺。

  銀壺精美密封,可銀瓶外卻寫著金屑酒三個字。

  金屑酒乃是晉朝使用極為普遍的一種劇毒酒,也是古代帝王賜給大臣自盡的毒酒,西晉的賈皇后便是被賜金屑酒毒死。

  貴人飲金屑,倏忽蕣英暮。

  金子是貴重之物,飲金屑酒而亡,也算是符合貴族大臣們身份的一種死法了。但是比起直接吞大塊金子,肯定又要好受一些。

  盧氏看著那銀瓶金屑酒,露出不屑之色。

  盧承宗陰沉著臉色,站了出來。他一甩寬袍大袖,怒道,“此當真是皇帝諭旨耶?”

  內宦陰陰一笑,“咱家不過是區區內侍省的一小宦官,哪敢假傳圣諭?”

  “這只是梁國公府的一點些許小事,皇帝管的也太寬了吧?”一個盧氏子弟喝道。

  宦官卻也不懼,“范陽盧氏號稱三禮傳家,怎么卻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不知道婦人七出之條,妒排第四?”

  七出是男人休妻的七個理由,只要婦人犯此七條之一,男人可無條件的休妻逐出。這第四的妒出條,正是指婦人好忌妒,休妻理由則是亂家。社會認為妻子的兇悍忌妒會造成家庭不和,妻子對丈夫納妾的忌妒更有害于家族的延續。

  所以唐代社會里,雖然大婦的地位是受到極高保護,侍妾們無可動搖的,但是大婦也沒有資格阻攔丈夫納妾,否則就是犯了七出之條里的妒出條,丈夫是可以直接休妻的。

  當然,一般人家也沒條件納妾,能有條件納妾的都是貴族官吏豪強們,而在門當戶對的時代,豪門貴族的妻子,自然也是豪門千金。

  唐人女子出嫁都會帶嫁妝,而律法又規定了這筆嫁妝是屬于女人的私產,就算死了,這產業也是留給子女的,若無子女娘家也能要回,丈夫往往都不能干涉這筆嫁妝。

  當然,唐人社會風氣開放,尤其是北朝以來,胡風很盛,混血較多,所以社會風氣也較開放,婦人的地位也是相對較高的。

  比如有名的隋文帝,那是突厥人都尊稱為圣人可汗的,但是隋文帝的妻子獨孤皇后卻極為強勢,隋文帝生了五個兒子五個女兒,全都是獨孤皇后一人所出。

  到了晚年,楊堅一時貪色,宮里臨幸了個尉遲氏,結果等他上朝回來,尉遲氏就被獨孤氏給殺了。

  楊堅氣的騎馬離宮出走,一個人一口氣打馬跑了幾十里路,蹲在河邊傷心落淚,卻不敢拿獨孤皇后怎么樣。

  除了夫妻感情深厚的原因外,獨孤皇后家族的勢力寵大,而當時的社會風氣下女子地位高也極為重要,要知道獨孤皇后的父親是獨孤信,西魏八柱國之一,而楊堅的父親楊忠,只是八柱國下的十二大將軍之一而已。

  女人娘家地位高,在夫家的地位就越高,連皇帝夫婦都是如此,更別說民間了。

  房玄齡跟盧氏,也跟獨孤和楊堅差不多,房玄齡進士出身,以縣尉起家,他父親則曾在北齊和隋朝先后任職,做過隋朝司隸臺的刺史,是有名的書法大家和文學大家,但比起范陽盧氏來,房家地位還是相差極遠。

  所以當年房玄齡娶盧氏那是高攀,盧氏是下嫁,故此盧氏在家里地位是很高的,房玄齡的懼妻,也不僅僅是愛護妻子,也是因盧氏娘家勢大有關。

  “休妻?”范承宗笑了,“梁國公敢休妻?他當年為高攀我盧氏,是如何苦苦求親的?如今敢休妻?他敢嗎?”

  “郡公,梁國公是當朝宰相,更是陛下寵臣,陛下可看不慣有些行為啊。”白臉宦官倒不懼盧氏,他只是宦官,是皇帝的私奴,所以別人懼盧氏家聲,他一個皇帝奴才有啥好懼的。

  “夫人,梁國公納幾個侍妾又何不好呢,夫人何必非要如此?”

  盧氏卻一聲不吭,直接上前兩步,直接一把將銀瓶抄在手里,猛的打開封印,直接就往嘴里倒去。

  “不可!”

  盧承宗等盧氏子弟紛紛驚呼。

  等把銀瓶奪下,盧氏卻已經喝了幾大口了。

  “快,去取糞水來!”盧承宗慌了,趕緊大喊,盧氏女子金貴,但也沒必要真為了阻止丈夫納妾而服毒酒啊,真是傻。

  客廳一股子酸味彌漫開來。

  “好酸!”

  盧氏酸的直打抖,“皇帝為何如此侮辱我盧氏,賜的金屑酒為何還這么酸?”

  “這明明就是醋!”盧承宗也聞出不對勁來了。

  白臉宦官還真沒料到,居然嚇不住這盧氏,真搶了銀瓶打開喝了數口,若是真的金屑酒只怕盧氏已經沒救了。

  他臉不由的更白了幾分。

  “這個,這個其實是醋!”宦官也只好如此道。

  “醋?”

  這下搞的眾人都一臉懵逼了,搞什么玩意啊。

  金屑毒酒,怎么變成了錯?

  糞水已經端來。

  盧氏可不想喝糞催吐。

  盧家人圍著白臉,得到這確實只是醋的答復后,都松了口氣。

  而這時白臉宦官還有一道諭旨要宣讀。

  “圣上口諭!”

  “范陽盧氏,你能聽到這道諭旨,說明你選擇了毒酒也不肯讓房公納妾,真是讓朕意外。不過既然盧氏你連死都不懼,為何卻非要懼怕丈夫納幾個侍妾呢?難道區區幾個卑賤的侍妾,還能影響威脅到了你大婦的地位不成?”

  “盧氏,念你夫妻情深,朕也就不追究你妒忌悍婦之名,送來的美人你就留下做妾,也讓玄齡輕松,享享福,好了,欽此!”

  盧氏有些狼狽。

  名貴的錦衣裙帛上染了許多醋,濃濃的醋酸味,熏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面對皇帝的這第二道諭旨。

  盧氏沉默。

  盧承宗有些羞怒,覺得范陽盧氏被皇帝和房玄齡二人戲耍了,他喊著要房喬給他一個交待。

  “算了。”

  盧氏叫住堂弟。

  “你替我回復皇帝陛下,皇帝賜下的十個美人,我為左仆射選兩個漢女留下為妾,其余的那些異族胡女,我便轉送給娘家兄弟們做婢女了。這些蠻夷卑賤之女,還沒資格進我梁國公府充做妾侍!”

  房玄齡在宮里陪皇帝下棋,等著內侍的回復結果,早就如蟻噬咬,六神無主,本來棋藝不錯的他,今天是連連落錯子,一輸再輸。

  李世民都贏的沒意思,干脆投了棋子不下了。

  好不容易盼來了內侍回復。

  “盧氏還真是個剛烈女子啊!”

  李世民聽說盧氏吃醋一事,也不由的驚嘆。

  房玄齡則愁眉苦臉的,這下真是打翻了醋壇子了,都不知道回去要如何面對盧氏了。

  “玄齡你應當高興啊,之前盧氏一個妾也不讓你納,如今在朕的努力下,終于給你留下兩個了,只可惜那些胡姬蠻女,個個都是美人,倒白白便宜盧家人了。”

  房玄齡無奈苦笑,“多謝陛下寬恕拙荊。”

  據說當天房玄齡回家后,被酸倒了牙的盧氏在床邊罰站了一夜。

  房喬納妾,盧氏吃醋的故事,也是馬上風傳了整個長安,吃醋于是成了妒忌的代名詞。

  當然,盧氏身為宰相妻,卻敢直拒丈夫納妾,甚至拒絕皇帝的干涉,這也讓長安人見識到了范陽盧氏的厲害。

  這件事中最不高興的就是盧承宗了,原本暫住房玄齡家,可誰料遇到這事,他認為皇帝和房玄齡聯手耍了盧家,侮辱了盧家。

  若不是房玄齡苦勸,盧承宗幾乎就要帶著族人返回范陽了,最后雖然留下,但卻已經不肯再住在房家。

  盧承宗給房玄齡甩了臉子,然后無恥的把盧氏笑納的六個胡姬美人帶走了。

  房玄齡一直送到門外,目送他們遠去,陪著笑臉。

  “爹,堂舅他們也太欺負人了,他們遠來是客,咱家這么盡心招待,他卻對爹如此無禮!”房遺直不滿的道。

  “小孩子不懂事就不要亂說話,那是你娘舅家,你有空的時候多過去走動下,看看他們有什么需要的,咱家盡量滿足。”

  “我不去。”房遺直年輕,看不慣盧家的跋扈。

  “渾帳!”房玄齡不滿的罵了兒子一句,“你現在還年少,很多事情不懂,以后長大了,你就會懂父親的意思了。”

  平康坊。

  秦瑯在商街自家的茶樓里吃著早點,這家茶樓類似于茶餐廳的經營風格,有各式各樣的點心,同時也賣茶,從早上到夜里,可以在這里呆上一整天,各種點心能夠不重復。一邊吃茶喝點心,還能上午聽說書,下午聽曲,晚上看舞。

  秦瑯給自己面前的蘸碟里倒了點香醋,配上羊肉餡的蒸餃,再來碗缸子羊肉湯,那個一個美味。

  “盧夫人還真是讓人驚嘆呢。”秦瑯聽完盧氏吃醋的故事后感嘆。

  “那只說明盧家人跋扈不講理慣了而已!”程處默點了一盤馬肉包子,拳頭大的包子,他兩三口一個。

  “盧家人出了房府,現在住哪呢?”

  “就平康坊啊,北曲邊房相家的別院。”盧承宗出了梁國公府,結果卻又住進了房玄齡平康坊的別院,也是好笑。

  “三郎,盧家真的開始找平康坊的酒樓妓家包場了,直接拿黃澄澄的金子付錢,他娘的,真是夠土豪!”

  “真的要包下所有酒樓妓家?”

  “嗯,全包。”

  “盧家難道不知道現在平康坊有多少酒樓妓家?這包一晚上,花費可不少。”

  “人家有的是金子,出手豪爽著呢。放話了,以酒聚會,以詩會友,不會做詩會吟詩的也都可以來,盧家做東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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