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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一個蠢貨而已

  離開幽州前,牛進達蘇烈竇紅線李陸咄范愿等來送行。

  老牛交給秦瑯一張單子。

  “這是幽州都督府和河北百姓獻給太子殿下的,請三郎捎帶回京。”

  秦瑯本以為只是些幽州土產,如豹尾、鹿角膠、人參、范陽綾、瓜子這些玩意,誰知道一眼看去,居然是突厥戰馬三千匹、種馬一百匹,奴隸兩千,黃金一千五百兩,白銀五千兩,人參二百斤,豹皮六百張,獺皮一百張,范陽綾一千匹······“

  種類多,數量也多。

  這可真是份沉甸甸的貢單。

  “牛叔,你這進貢也太多了點,眼下防突備戰,錢糧多用于賞賜軍士、制造軍械為好。”秦瑯覺得牛進達這個馬屁拍的太重了點,幽州的那點家底他是清楚的,并沒多少富余。

  結果牛進達道,“這些可不是幽州都督府庫里拿出來的,都是幽州內附的胡部,還有地方士族商賈豪強們進獻的,大家你一點我一點,我不過是匯總而已。這也是大家對太子殿下的忠心。”

  秦瑯想了想,“我看這兩千匹戰馬不如就留在幽州,大戰在即,給兄弟們留著。”

  現在幽州都督府下的兵可不少,各統軍府的兵不用管,只算都督府下的邊軍和團練兵。

  邊軍現在補齊,共有三萬七千五百人馬,團結兵一萬二千,馬六千匹。

  按秦瑯先前制訂的衣糧軍需,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之前已經擬定宣告,幽州守邊將士衣賜分為春冬兩季,春衣三匹,冬衣四匹,一個邊軍一年衣賜就要七匹絹,幽州近五萬兵馬,一年衣賜就需要三十五萬匹左右。

  而每名邊軍土兵一月支糧一石粟,一年十二石,五萬人馬一年就是六十萬石。

  而六千匹馬的消耗也不少,一匹馬的耗費比養五個兵還多,就算考慮到非戰時消耗少些,起碼也是要按一馬三卒來算,六千匹馬一年又得二十多萬石。

  這么一算,若是幽州戰備狀態維持個一年,那么人吃馬嚼,就需要近九十萬石糧食,三十五萬匹絹,其次軍械開銷等也很具大。

  此外,府兵們每火十人還自備六馱騾馬,這些到了軍營也是要由朝廷供養的,又是巨大的消耗。

  這么大筆的軍費開支,幽州都督府根本支撐不了,以往打仗都是由朝廷統一調度,一方開戰,四面派兵,八方州縣供應。

  而現在朝廷全面集中備戰關中河東隴右,物資都往那邊集中,秦瑯琢磨出了邊市和團練這個法子,自己想辦法解決軍需錢糧開支人兵員不足的問題。

  但邊市還沒能正常運轉起來。

  “三郎你且放心,這些馬都是各胡部進獻,錢銀是各士族豪強們進獻的,其中諸位團練使等帶頭表率獻的最多。”

  “這三千匹馬我不敢留,馬吃的多啊,一馬抵三卒,一旦開戰,一馬甚至能抵五卒,現在養六千匹馬都消耗巨大。我們幽州這次是以守御為主,所以對戰馬需求不大。先緊著朝廷那邊!也減少點養馬費。”

  其實幽州當然也需要馬匹,但牛進達知道朝廷更需要。

  “邊軍的衣糧開銷,雖然不小,但我們現在是一月一支,暫時還沒問題,等邊市運轉,稅收上來就不用擔心了。而等擊敗了突厥,我們邊軍就可以減少一些,團結兵也可皆解散還鄉,開銷也就小了。”

  馬匹金銀奴隸這些主要都是由內附胡人和新授為團練營豪強軍官們獻的,這些人是秦瑯主持幽州時的利益既得者,現在秦瑯要走,他們湊這筆錢讓他帶回長安進獻太子,也是要繼續維持新得的利益。

  牛進達他們把錢銀馬匹送去長安,也是覺得突厥大戰雖然即將發生,但不會持久,幽州五萬人馬也不會常期在編,一旦戰爭結束,那么幽州邊境只要保持現在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的邊軍即可,開銷可大大減少。

  “牛叔啊,你這幽州都督府長史穩了,估計這場戰后,就能正位幽州都督了,前途無量啊。”秦瑯覺得老牛看似粗枝大葉,可心思挺細的,跟程咬金很像,怪不得能在秦王府諸將中選中來幽州呢,看這小心思,多會算計。

  雖然秦瑯覺得他挺贊賞這種算計。

  遇事不先想著自己,而是先想著上司,這樣的人肯定能得上司看中啊。

  “好吧,東西我都替你們捎帶。”

  牛進達有些扭捏猶豫的又掏出來一張單子,低聲道,“這是大家給三郎你準備的一點盤纏,還有給鎮撫司兄弟們的一點心意。”

  秦瑯沒伸手去接,只是呵呵笑道,“牛叔,這個不能收,不管多少都不行。我可以順帶著采買點幽州土產回長安賣,但不能收這禮,這是原則上的問題。”

  “真的只是一點小心意。”

  “那也不行。”

  走的那天早上,牛進達早早讓人為大家準備了豐盛的早飯,熱騰騰的胡麻煎餅,加了許多羊肉的羊肉湯餅。

  還有送行的酒。

  秦瑯坐在城門前搭起的送行涼亭里,吃了頓飽飽的湯餅,最后喝干碗里的酒。

  “好了,吃飽喝足,我也該走了。這河北不知道多少人在盼著我早點滾呢,也就不留下礙他們眼了。”

  來時一百多馱的隊伍,離開的時候,駱駝增加到千頭,后面還跟著五千多匹馬,另外還有三千多奴仆。

  這里面半數多是要獻給太子的,還有半數是鎮撫司公款采買的貨物,另外小半是鎮撫司一眾人用賞賜錢帛一起采購的貨物。

  這么龐大的隊伍出行,也挺不容易,因為隊伍大,無法走運河乘船,只好沿運河官道緩緩南下,好在秦瑯也不急著趕路。

  當他踩蹬上馬,揮手命令隊伍起程后,秦瑯還是沒忍住回頭望向高大的幽州城,心里不無幾分遺憾。

  半途而止,未能在這跟突厥大戰一場,可惜了。

  難得統領幽州六州,節制五萬大軍。

  出幽州二十里,前方出現大群人攔住去路。

  “盧某拜見翼國公!”

  一位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上前,叉手見禮。

  秦瑯在馬上打量了眼他,又瞧了瞧他身后那數百人,其中峨冠博帶者數十人,一看便知都是河北本地的士族豪強。

  眼前這人既自稱盧某,那便肯定是范陽盧氏。

  同行的魏征催馬上前,在秦瑯旁邊介紹,“這位是范陽郡公盧承慶,范陽盧氏北祖房現任當家。”

  秦瑯知道范陽盧氏的大名,號稱五姓七家之一。

  魏征河北人,對于河北的范陽盧氏更加了解其煊赫,解釋說自魏晉至隋,漢代盧植后裔等均為官宦世家,書香門第,范陽盧氏一直是聲高冠帶,為世盛門。

  “閨門之禮,為世所推。帝族之女,也要找范陽盧氏成親,曾經一門尚三公主,當世以為榮,北魏時,帝族也爭相納范陽盧氏女為妃。北魏末年,太常卿盧靖的三個兒子,更是分別擔任了魏、齊、周三國帝師,因此他們這一支更被世人稱為帝師房。”

  “那這個范承慶又是何許人物?”秦瑯問。

  “他是東漢大儒盧植十二世孫,其祖北周武陽太守盧思道,其父隋末時曾任河東令,后隨武德天子起兵,立國后封盧松為范陽郡公,曾任太子率更令。不過盧松死的早,所以爵位便由范承慶襲承,范承慶一直在家丁憂。”

  秦瑯明白了這個家伙的份量,看樣子他雖在家守孝未出仕,可卻依然是河北士族領袖了,自己之前被各種非議,看來很有可能就是這家伙在后面操作。

  自己禁邊課稅,河北地頭蛇的盧氏受損不小,今天卻跑來送行,這有點意思了。

  “沒想到盧公來為秦某送行,受寵若驚啊。”

  盧承宗一招手,便有一名仆人呈上一張燙金信箋。

  “這是河北士族備下的一點薄禮,為翼國公踐行,祝翼國公一路順風!”

  范陽盧氏最有名的是通經治史的傳統家學,并且在書法詩賦方面也非常了得,后來初唐四杰之一的盧照鄰便是出自范陽盧氏。

  范陽盧氏注重通婚聯姻,幾百年來基本上只跟五姓七家的其余六家通婚,有時也偶爾與當代皇族通婚,其余人家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

  能夠一門娶三公主,一家出三帝師的人家,果然不愧是名門世族,但現在很明顯,這盧承慶就是帶著幾分得意的嘴臉來的,他是想來看秦瑯這個手下敗將灰溜溜離開的樣子。

  可惜秦瑯并沒有表現出這種樣子來,對于他奉上的禮物也看都沒看。

  “多謝盧公今日帶河北的士族鄉親們前來送行,這份心意秦瑯心下銘記,天色不早我也就不多留了,得趕著太陽不大多趕會路。總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我期待在長安能夠早點見到盧公!”

  河北是這些人的地盤,但長安就是秦瑯的主場了,秦瑯這回敬邀請,讓盧承慶有些訕訕。

  本來他想先向秦瑯展示下河北士族的厲害,然后再給點錢財禮物示好,先打一桿子再給兩棗,教訓下這年輕的將門子弟然后就算了,也不想結什么怨。誰曾想,這年輕人還挺有脾氣,被趕出河北了還這么傲,甚至還反向他們下了邀請戰書。

  “好的,等三年守孝期滿,盧某自然要去長安,到時定會登門拜訪翼國公!”

  “好,我在長安等你!”

  秦瑯打馬離開。

  隊伍揚起煙塵,盧承慶等趕緊遠遠避開。

  “這小子還真是個犟種啊,先前得罪了滎陽鄭氏,后來聽說把博陵崔氏也給得罪了,現在這是連我范陽盧氏也不放在眼里啊。真是無知無畏啊!”

  “一個蠢貨而已!”幾名盧氏子弟不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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