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一騎快馬飛馳在官道上,馬士騎士背旗紅色小旗,快馬加鞭。
官道之上商民百姓見到那紅旗,紛紛避讓不及。
“紅色驛旗,這可是八百里加急快馬,難道又有什么十萬火急的軍情?”身著寬松長袍,頭戴笠子,正趁著休沐想要去渭水釣魚的吏部尚書長孫無忌看到那驛騎后,不由的叫停了馬車。
“調頭,回長安。”
長孫無忌的馬車剛入城門,便見到來尋他的百騎校尉程處默。
“處默拜見長孫公,太子有令,急召長孫公入東宮。”
“我剛在城外看到八百里加急驛騎,出了何事,可是山東反了?”
大唐的山東地區指太河山以東,河北指黃河以北,山東和河北大致是相同的,長孫無忌猜測可能是李瑗真的反了。
“回長孫公,廬江王李瑗和右領軍大將軍王君廓在幽州反了!”
長孫無忌一聽,直吸一口涼氣,“還真反了?現在局勢如何,打到哪了?”
百騎校尉、千牛備身程處默炫耀的道,“告訴長孫公一個好消息呢,李瑗和王君廓二賊雖反,可卻已經被誅殺平定了。”
“啊?”
長孫無忌一臉不信。
“真的,剛那八百里加急驛騎就是來送捷報的。”
“是誰平定的,定州都督雙士洛還是洺州都督程名振,又或是營州都督還是冀州刺史?”
“是鎮撫司丞秦三郎!”
長孫無忌愣住。
“還請長孫公趕緊前往東宮,殿下和房杜等諸公都已經趕過去了。”
長孫無忌一路上都在猜測,這秦瑯究竟是如何平定這謀反的,可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來。
到了東宮,顯德殿里已經聚集了一票朝中重臣。
三高官官六部尚書,在京的十二衛大將軍等都到了。
“無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幽州平定了。”李世民一見長孫無忌,就滿臉歡喜的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殿下,臣剛也聽說了,聽說是秦瑯平定的?這到底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說來懷良還真是朕的福將,他這一出馬,居然就辦成了這么大一件驚天動地之事,朕都始料未及呢。這是懷良剛派八百里快騎送來的捷報,你看下。”
長孫無忌接過,迅速瀏覽,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
等全都看完之后,長孫無忌一臉震驚。
這封捷報秦瑯親自所寫,那字寫的是十分一般般,毫無書法美感,只能說是普通入門水平。
但是這內容,可就真是跌宕起伏,懸念迭起,高潮不斷了。
誰叫秦瑯是個穿越者,以前還是個歷史小說作者呢,寫個報告,也當成了小說來寫,把一件不算太復雜的事情,他非要添油加醋,大肆渲染,弄成了一個爽文故事。
本來報告魏征寫了一個,整件事情前后經過魏征只用了幾百字就寫完了,十分簡明,但也很干巴,秦瑯看過后十分不滿意,覺得這樣寫完全不能突出自己和弟兄們的功績。
于是他以自己為主角,用他的視角寫成了一個萬多字的短篇。
這還是限于篇幅,否則他都打算寫個一二十萬字了,恨不得給自己手下每個人都安排上幾個章節好好宣揚一下。
這份報告李世民看過后,當時是直拍幾案,大為驚嘆。
房杜等人看過后覺得雖有夸張嫌疑,但卻把事情經過描述的十分清楚,沒有什么疑惑岐義。
“想不到殿下對王君廓也不薄,之前還剛加封他一千戶實封,進封左領軍大將軍之職,結果他那邊還唆使李瑗謀反,真是亂臣賊子。”長孫無忌嘆道。
李世民此時很高興,雖然最終幽州反了,可秦瑯這么快的平定了,還把事情清理的這么干凈,沒什么后患,就非常好了。
其實這次捷報送了兩封來,一封是公開給朝臣們看的,還有一封是單獨密奏李世民的,那封簡明扼要一些,也是真正完整的事件經過,王君廓唆使李瑗謀反,然后打算殺了李瑗王詵等以換取功名,圖謀幽州大都督職,甚至暗中去勾結突厥的事實都十分清楚。秦瑯本來要拉他一把,結果他卻要連秦瑯他們一起殺掉,最終自斃。
兩封信看過后,李世民對秦瑯越發滿意,覺得他的處置非常不錯。
這個時候沒有把王詵一起清算,而是給這個賊子一個忠臣之名,是高明的做法,沒有把燕王李藝和他河北舊部們卷進來,這很好。
要不然李世民擔心河北幽州之亂剛結束,又要來一個涇州之亂了。
秦瑯也在那封密奏里匯報了自己的幾條安定河北的建議,比如對河北羅藝舊部不追究并給予適當安撫,可趁機升一些人的職,或上調入京或升調出河北任他職。
而對原竇劉等舊部,擇其中有威望、能力者,授以官職,起用這些河北人,以緩解河北人對朝廷的對抗之心,以河北人協助朝廷治理河北。
他重點表薦蘇烈,贊賞在此次行動中他的功績。
李瑗死了好,王君廓死了更好,這樣就省了很多后患,尤其是這個王君廓,一直為李世民所忌憚,他與秦瓊等諸將不同的地方在于,王君廓在大唐與李世績、李藝類似,都是當初帶著兵馬地盤歸附的,長期以來,他雖然依附于太子建成,可實際上自己有一支很強大的勢力。
現在他一死,對于眼下還根基不穩的李世民來說,就少了一個隱患。
至于說王詵這個逆賊死了還要給他忠臣名號,李世民無所謂,反正人都死了。
“當初安元壽攻打東宮后抄檢內外,便得到李瑗與建成往來密信多封呈于孤,其中多涉及到離間孤兄弟之情的內容,孤出于安穩考慮,沒打算追究,可不料李瑗居然還敢謀逆!”
李世民說到這里就很生氣。
“孤派鎮撫司司馬崔敦禮往幽州召李瑗入京,也是想給他留條路。”
長孫無忌高聲道,“殿下,臣請下敕宣示李瑗謀逆大罪,削其王爵,誅其子嗣,并籍沒其家!”
眼下眾臣是在顯德殿中議事,這里議事與朝堂上的朝議不同,沒有什么規矩禮儀,大家可直言無罪,這種議事稱為廷議,一般都是由皇帝的心腹重臣參與。
實際上,這種廷議,其實是皇帝侵奪相權的一種。按朝廷制度,朝廷議事制度,規定嚴格。決議朝政或軍國大事,一般由皇帝在太極殿召集百官公議,這便是朝議,朝議時不論官職高低,都可直言進諫。
而一般朝廷政務,在上奏皇帝前,都會由三高官官在政事堂中合議,而后請敕奉行,政事堂會議只有三高官官這幾位宰相有資格參與,故稱為堂議。
楊廣的時候,經常出游在外,時常將王公貴族宰相們丟在京師,十余年不開朝議,皇帝不在京堂議也沒意義,朝廷政務多由內侍省、殿中省、秘書省這內三省的近侍協助皇帝處置,形成史無前例的監議。
李淵登基之后,恢復制度,但遇到重大事情,李淵往往會在兩儀殿召宗室王公、三高官官、左右衛大將軍、御史大夫等共議軍政大事,這其實就是把本來宰相們的堂議,擴大成了由皇帝主持的御前廷議。
不過在武德朝,廷議參與官員,官職都不低于三品。
而李世民冊封為太子后,許多軍政大事都親力親為,廷議成了例會,甚至參與官員,只要得李世民的太子令都可以參與,品級不再限于三品,往往六七品的官員都可以奉令參與。
這種新的廷議方式,使的李世民的一眾心腹皆得以與會。
大家原本都是天策府的人,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多少顧忌。長孫無忌做為皇帝的大舅子,更是直接提出要盡誅李瑗子嗣,籍沒其家。
這是最嚴厲的處置手段。
李世民本來猶豫著自己上位不久,是否要對李瑗這樣的宗室寬仁一些,既然李瑗已死,就不追究他的家人。
李世民想了想道,“李瑗、王君廓此案,頗令人心驚,建成多年布置,黨羽遍布朝野,此事若不能妥善處置,只怕后患無窮。”
候君集馬上發言。
“先前靖亂之后,殿下聽從秦瑯、魏征等建議,馬上頒下大赦令,對廢太子黨羽盡皆赦免,既往不咎,可殿下的寬仁卻依然被王君廓李瑗這些亂臣賊子視為軟弱,居然囚禁朝廷使者造反謀逆,所以該下狠手時還是得下狠手,一味的寬仁是不行的。現在李瑗和王君廓也都被誅殺,那么就干脆誅滅其族,也好好震懾一下那些心懷不軌之徒!”
“殿下,這事沒什么好猶豫的,該殺就殺,現下朝野對于殿下入主東宮,非議依然不少,若不能迅速立威穩住朝廷大局,只怕會有更多人起來做亂,更何況之前秦瓊上奏說要提防突厥趁機南下,攘外必先安內,若是連內部都不能安,還談什么攘外?”另一心腹張亮也進諫道。
李世民手指敲擊著幾案,聽著這些心腹之臣們的建言,皺眉沉思。
房玄齡此時也發言,“據秦瑯的奏報,李瑗謀反此案中,還曾妄圖勾結竇建德舊部做亂,自建德被殺,山東之地不曾有過一日之安寧,李瑗一封信,便能召起成千上萬山東人起來,此事堪憂。秦瑯的一些建議,臣認為很有道理,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