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無情帝王家。”
秦瑯看著李世民遠去的背影,不無感慨的道,走的時候,李世民也有些落寞的說自己其實并不想走這一步,可如今終究還是走到了最不想走的這步。
“手足相殘,骨肉離間,人倫慘劇。懷良,有空也多回家看看吧,你大哥二哥走的早,弟弟們還年幼,我希望以后你們兄弟能夠友睦。”秦瓊拍著兒了的肩膀道。
悄悄返回宏義宮后,李世民關在屋里一天。
六月初三,僅隔一天后,太白復現。
李淵問左右,“二郎在做什么?”
“秦王把自己關在書房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秦王府舊部有何異動?”李淵又問。
“沒有異動,平靜如常。”
李淵一時之間也搞不清楚兒子這是已經認輸了,還是在密謀更激烈的反擊手段。
“陛下,不能再等了,臣請陛下立即派天子元從包圍宏義宮,并逮捕秦王心腹黨羽。”左仆射裴寂上言。
李淵還在猶豫,只要局面還掌控著,他便不想把事情鬧的太過難看。
“道宗還未入京,益州行臺尚書郭行方、竇軌,陜東大行臺右仆射屈突通、大行臺工部尚書溫大雅,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靈州行軍總管李靖,并州行軍總管李世績,皆還在地方擁有重兵,掌握要職。”李淵說出自己的擔憂,如今長安這邊,世民羽翼盡剪,被控制起來。
可是在地方上,秦王黨實力還很強,尤其是在洛陽,那是李世民經營多年的大本營,他擔心若是直接圍宏義宮,會導致地方上的秦王黨驚惶之下兵變叛亂。
李淵已經傳密詔于益州行臺尚書韋云起,韋云起是京兆韋氏,隋朝以來的關中名門,還是一員有名的儒將。李世民兼任益州大行臺尚書令,行臺實際上一把手便是韋云起,但二把手郭行方和竇軌都是秦王黨,竇軌還是李淵的妻族。
為避免益州亂起,他需要先讓韋云起解除郭行方和竇軌的職務,掌控益州。最關鍵的還是在洛陽,陜東道大行臺的左仆射屈突通,工部尚書溫大雅都是李世世的心腹。
“陛下,可令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彭國公王君廓調任陜東道兵部尚書,帶兵接防洛陽。”裴寂道。
“裴寂,替我擬旨。”
李淵緩緩說出一連串的最新人事調動。
“左仆射裴寂,右仆射陳叔達,中書令封德彝,侍中裴世矩。免去李世民尚書令、中書令職,免去蕭瑀右仆射之職,免去宇文士及檢校侍中之職,免去楊仁恭檢校中書令之職,免去李元吉侍中之職。”
蕭瑀、宇文士及、楊仁恭三位宰相,都是世民的人。
一次罷五位宰相,李世民的尚書令和中書令宰相職都除名了,甚至干脆連元吉的侍中也免了。
宰相只留了四個,都是皇帝的人。
“韋云起任益州行臺左仆射,王君廓任陜東大行臺兵部尚書,郭行方、竇軌、溫大雅、屈突通等都秘詔奪職,召回京城。”
“調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靈州行軍總管李靖回京任衛尉卿,調并州行軍總管李世績回京任兵部尚書。”
······
“陛下,秦王出了宏義宮,騎馬佩劍直奔太極宮而來。”封德彝急奏。
李淵一驚,騰的站起。
“他帶了多少人馬?”
“僅他一人。”
李淵怔住,重又坐下,“僅一人?”
李世民出了宏義宮,打馬一路奔出芳林門,直抵玄武門下,侍衛已經接到敕旨,放李世民入宮。
李世民直接手提著玉具大劍大步進入兩儀殿中。
李淵站在殿上,階下是尚書左仆射裴寂和中書令封德彝。
父子對視,目光都有些冰冷。
李世民目光炯炯的逼視著殿中的父親,苦澀的道,“大人,你還當我是你的兒子嗎?”
“二郎,你這話是何意?”
“兒子活的太累了,有些事情,你逼兒子逼的太甚了。”李世民一邊說,一邊兩行淚水嘩嘩流下。
李淵本來面若冰霜,可是聽到兒子的哭訴,眼眶漸漸也濕潤了。
“兒子本從沒有想過要跟大哥爭,父親起義兵,我為父親沖鋒陷陣不顧生死。國家建立起來,我李唐擊敗各路反王,我確實是有功的,可我沒想過什么非份之想,是后來父親一而再的跟我說,國家更需要我這樣的兒子來繼承江山。我本不想,可父親再三許諾,我便遵從父親之意,開始做準備。”
“可是后來父親又食言反悔,兒臣雖然心生失落,卻也沒有不遵之意。可為何到頭來,父親卻要把兒子當成敵人對待?”
李淵走上前,拍著兒子的背,“二郎啊,當初打天下的時候,國家危急,父親確實覺得你更適合做繼承人,可后來天下一統,局勢不同了。”
“可那也不是我的錯!”李世民哭的鼻涕都出來了,他一把跪下,抱著父親的大腿。
李淵嘆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你們兄弟這般相爭,父親也實是無奈。”
李世民抬頭,“只要父親今日一句話,父親要我退我就退,要我死我就死。”說著他把手里的玉具大劍遞到李淵面前,“若是父親覺得我的存在始終是大哥的威脅,那就請父親拿這把你當年親手贈給我的劍,把我殺了,一了百了。”
“癡兒!”
李淵不由的老淚縱橫,建成世民元吉都是嫡妻所生,加上夭折的三子玄霸,以軍禮下葬的女兒平陽,皆一母同胞。“你母親走的早,你三弟和你三姐也走了,如今只剩下你們兄弟三個,難道還要斗個你死我活?”
“我不爭,我不爭了。”李世民抱著李淵哭道。
“我不去洛陽了,我也不去益州了,我明天就解散天策府,辭去尚書令中書令太尉、司徒、天策上將、十二衛大將軍、雍州牧、涼州總管、陜東道大行臺、益州行臺等所有官職,我愿以后就留在長安,閉門研讀道經。”
“癡兒,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李淵欣慰道。
“兒子愿意辭去所有官職,不再與太子、齊王相爭,可有一事,我若不說,就對不起父親。建成和元吉并非父親所看到的那樣忠厚賢良,他們借出入內廷之便,暗中與尹、張二妃等后宮淫亂,而且兒臣還剛得知,建成與元吉密謀,欲在三日后的昆明池餞行上,設下重兵伏擊我,他不但要斬殺兒子,還要把兒子妻妾兒女全都斬草除根,甚至還要把秦王府的人盡皆坑殺。”
李淵面色重又變的冰冷,他目光冷冷的打量著兒子世民。
李世民知道這目光是什么意思,皇帝在懷疑他演苦肉計,借機構陷太子和齊王。
“父親,兒子死不足惜,兒子是擔憂父親,太子和齊王竟然敢淫亂后宮,那就是絲毫不把父親放在眼里。他們敢在昆明池伏擊謀殺兒子,還要將秦王府兵將盡數坑殺,兒臣擔憂他們不僅僅如此,就怕他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率兵回頭一擊,直接帶兵逼迫父親退位,甚至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綾弒君篡位!”
李淵聽了不由的退后了幾步。
“父親,兒子死不足惜,但請父親能夠多加小心,前隋文帝那般相信楊廣,認為他仁厚賢明,可最終不也是被他所弒嗎?父親切要小心。”
李世民跪地磕頭,額頭在地上磕的砰砰響,鮮血直流。
李淵揮手。
封德彝上前扶起李世民。
“你先回宏義宮,我明日召集三省宰相、御史大夫、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宗正卿一起審理此案,也會召集你和太子、齊王當堂對質。誰對誰錯,誰忠誰奸,到時定會水落石出。”
李淵話里隱含著怒意,若是李世民今天跟他耍花招,那么明天結果一出來,他絕不會輕饒他。
“兒臣愿意當面對質,敢以性命為自己的話擔保。”李世民也賭罵發誓。
李淵見此,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你先回去。”
等李世民退下后,李淵的臉色陰沉無比,裴寂和封德彝都不敢勸說,這個時候的皇帝,明顯滿腔怒火。不管世民說的是真是假,皇帝都絕對要一查究竟。
“裴寂,你立即傳旨給諸大臣,準備三司會審。”
“陛下,在何處會審?”
李淵想了想,這種事情不論真假,都是不能公開審理的,這已經不僅是涉及太子和秦王,還涉及到他李淵的后宮私密。
“就到海池邊臨湖殿會審吧。”李淵選了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海池在玄武門內,皇宮內廷的一角,在這里組織會審,可以保密。
鄭善果接到敕旨前往兩儀殿,一起到來的還有另外十幾位大臣。
原本李淵要罷免李世民、李元吉、蕭瑀、楊仁恭、宇文士及等人的相職,但經過剛才這么一能打岔,李淵已經暫時顧不得換相了,他把蕭瑀和宇文士及等也全都召來了。
“你們馬上開始著手準備,明日會審,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李淵交待,明天,不管結果如何,天家內斗都必須有個了結。
諸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