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慘烈之下的平靜
血，無邊的血色，猩紅的刺眼，宛如道道小溪，在地面流淌，斷肢、殘臂，老人、幼童、女人的尸體，交錯躺在冰冷的地上。
她們瞳孔睜大，卻依然一片死寂，面上還帶著死去之時，遭逢馬賊襲殺的驚恐。
“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文才一邊吐一邊哭，就在他眼前不遠處，躺著一個小小的身體，稚嫩的小手對著一側無力的張開，似乎要抓住母親的手掌。
可想而知，年歲幼小，尚且不知人事的稚童，在遭受馬賊來襲之時，該會是多么的恐懼，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定早已哭紅了吧？
只是，文才看不見稚童的眼睛了，林久也看不見，因為稚童那幼小的身體之上，已經沒了腦袋，頸部切面光滑平整，是被人在馬上，借助馬兒的沖力，彎腰一刀斬下的。
在稚童伸著手的方向，躺著一個年輕的女人，應該就是稚童的母親了。
她兩眼無神的看著天空，衣衫凌亂不堪，裸露的左胸血跡斑斑，有一個凹陷下去的黑窟窿，右腿扭曲的擺在一側，似是被人暴力踩折，旁邊的地面上，有著凌亂的馬蹄印。
再一旁，有個白發的老者…
另一旁，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
太多太多，就沒有一具堪稱是完整的尸體。
林久不忍再看，全身忍不住的顫抖，怒氣，無邊無際的怒氣，自他心中沸騰！
但最終，卻化作平靜，林久抬頭看著天，嘴中呢喃:“馬賊，馬賊…我，記起來你們是誰了！”
文才不再嘔吐，反而雙眼通紅，語氣哽咽的看向林久道:“師傅，是不是，是不是剛才那群路過我們身旁的馬賊？”
林久沒說話，半晌才低下眼眶有些發紅的腦袋，今天的風有些大，吹的他眼睛有些不舒服。
“收斂尸體。”
林久面色平靜，語氣亦是毫無波瀾的道。
說著，他自己先行走出，步子很重，一步一頓，前去歸攏面前這些遭受馬賊所害之人的尸體去了。
“師傅…？”
淚眼婆娑的文才不解，也憤怒，師傅怎么會這么平靜，就好像面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但是，師傅的背影，似乎和往日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脊背更加挺拔，步子也更加的有力，好似一座移動的劍山！
抿了抿嘴唇，文才用手背擼了一下快流到嘴唇上的鼻涕，一言不發的跟上林久的步子，去收攏尸體了。
隨著人聲喝止，矯健的馬蹄之聲也隨之而止。
一座錯綜交叉長著樹植的陰涼小山坡之上，馬賊一行整齊有致的下馬。
為首的皮膚黝黑的女子出聲道:“大家在這里休息一下吧，喝口水解解乏。”
剛剛才干了一票，雖說都是些普通人，對他們這些天天吃著‘江湖飯’的人比不了，但砍人也是會花了力氣的啊，自是要休整休整。
“是，大姐。”
眾人應是，面色均是帶著滿足的取下水袋。
“阿穆大姐，喝水。”
身旁，一個高頭大馬的粗壯男子走出，將兩手之中拿著的水袋中的一個遞給了黝黑女子。
“嗯。”
一邊接過水袋仰頭灌了一口，叫做阿穆的黝黑女子隨口道:“阿三，你也別忙活了，也去歇息著吧。”
“大姐，我不累。”
阿三搖頭道:“這些年以來，我就從來沒這么快活過，自從那老東西不知道要辦什么大事，一去不回之后，我這心里啊，是真的高興啊，因為大姐你再也不用用自身精血替那老東西養蠱了。”
阿穆眉頭一皺，冷聲道:“我不是說了嗎，不要對師傅不敬。”
“大姐。”
阿三毫不在意，反而指著周邊的眾人道:“你看看大家，是不是都是這么個想法？
那老東西根本就沒把我們當弟子、當手下，完全就是利用我們，把我們當成奴仆而已，要不是因為顧忌到大姐你，就算是他實力強大，我和兄弟們也早就反了！”
“是啊大姐，我們早就不滿那老東西很久了。”
“不錯，阿三說的對，要不是因為大姐你在，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再那老東西手下屈辱的茍活！”
他話音剛剛一落，眾人無比認同的應是，簡直是同仇敵愾。
另有一位胡子拉碴的壯漢也是走了過來，環顧四周之后，大聲道:“老三和大家說的都對，是那老東西先不把我們當一回事的，更是屢屢要大姐你提供精血給他養蠱。
之前林還生那個老東西一去不回，我看啊，說不定就是遇到了什么牛鼻子，將他給收了。”
頓了頓，他嗤笑一聲道:“再說了，自從不用給那老東西提供精血之后，大姐你不用虧空自身，在月前就已經突破到了術師后期之境，而我們兄弟的平均實力也有所提升，還怕那老東西作甚？”
“不錯！”
阿三點頭，臉上帶著一絲煞氣的道:“若是那老東西死了也就罷了，要是沒死，回來了，那我們也不會放過他，大姐你這些年來所受到的折磨，統統都得還給他！讓那老東西嘗嘗被蠱鉆心的感受！”
阿穆微微沉默，沒再出言呵斥，知曉大家是真心對她，為她鳴不平。
擺擺手，阿穆吩咐道:“好了，都別說了，阿大、阿三，你們趕緊都過去休息，養足精神，夜間還有一處村莊要去。”
“知道了大姐。”
阿大和阿三對視一眼，露出笑意的點頭。
大姐沒再反駁自己二人的話，去維護那老東西，這證明大姐終于是有了轉變。
大姐這人，就是心腸太軟，當然，也是因為那老東西的手段確實可怕，不過現在好了，老東西一去不回，自己等人實力也有了提升，再也不用怕他了。
心頭枷鎖被去，自此天高任鳥飛…
“對了…”
這時，又聽阿三問道:“大姐，之前我們在那處密林的時候，遇到的那兩個人，大姐你為何沒同意將他們除掉？”
說著，他還伸手在脖子上一抹，煞氣十足，接著又道:“看那兩人的去路，明顯會經過我們搶過的那個小鎮子，這要是一不小心之下，讓這兩人招來了一些自詡正道的牛鼻子和禿驢，那豈不是就不好了？”
阿穆一邊走到土坡坐下，一邊搖頭回道:“剛剛做完事，沒必要多做閑事，而且這里地處偏僻，哪有那么多本事強大的人？以我們的實力足以橫行！”
頓了頓，她語氣變得有些凝重:“至于那兩人，特別是那個年歲大一點，眉毛連成一道線的，說實話，我有點看不透，只覺得當時我要是同意你的話，會有危險出現。”
“嗯？”
聞言，阿三和阿大一驚，“不會吧大姐，那兩人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怎么會有危險？”
“我也說不上來。”
阿穆搖頭道:“那兩人中的那個蘑菇頭的傻小子倒是無礙，關鍵是那個中年男人…總之是我心中本能的覺得，不能去招惹那個中年男人，不然只怕會有什么危險。”
“嘶”
兩人吸了口涼氣，轉而卻有些面面相覷，怎么也沒想到，這隨意路過的兩個人，居然能讓大姐覺得危險？！
阿三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絲慶幸，還好大姐沒聽自己的，帶著兄弟們對那兩人動手。
要知道，大姐現在可是術師后期之境的實力啊，能讓大姐感受到危險，除非那個眉毛怪異的家伙是法師之境…
法師之境？！
阿三心中一突，語氣干澀的道:“大姐，難不成，那人是法師境界的高手？”
“法師…”
阿穆的眉毛忍不住狠狠的抖動了一下，微微沉吟一下，她搖頭道:“我不知，不過依我猜想的話，應該不會。
以那人的模樣來看，卻是年歲不算大，只是三十來許的樣子，若是法師之境的修士，不會這么年輕。”
“這就好這就好。”
聞言，阿三松了口氣:“想來大姐你之所以會覺得危險，可能是那人身上有著類似老東西那毒蠱蜈蚣之類的底牌吧。”
不然，若那人真是法師之境，在見到被自己等人搶過的小鎮之后，說不得會生出意外，尋自己等人的麻煩。
“應該吧。”
阿穆點頭，繼而擺手道:“好了，不提那人了，就算他真是法師境界的修士，甚至是茅山或是武當的弟子，也和我們沒什么干系，畢竟我們有馬，現在早就拉出他不知多遠的距離了。”
“也是，哈哈”
聽到這話，阿三一顆心完全下肚，是啊，咱們有馬啊，任你實力再強，也只能在我的馬屁股后面吃灰。
自懷中掏出面餅，阿穆一邊咬著，一邊道:“阿三，根據之前踩點的觀察，晚上我們要去的村莊有沒有什么武裝力量？”
“沒有，一個小村莊而已，青壯年都不算太多，不出意外，我們騎著馬一個來回，就能將他們全都殺干凈。”
阿三蹲在阿穆身旁，一臉不在意的搖頭。
“那就好。”
阿穆點頭道:“等我們再搶完那村莊之后，錢、糧便充足了，夠我們潛修三月之久了，你和阿大還有小五也能安心為突破術師之境做準備了。”
“大姐放心，我們一定不負大姐你的厚望，絕對突破成功！”
阿三攥緊拳頭高舉，信心十足的保證道。
“我信你們。”
阿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