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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溫泉

  晉陽的勛貴們對于財貨一向比較敏感,也許是見慣了城頭變換大王旗的場面,對于地位和官職這些虛的頭銜和職位認識比較清醒,卻對于金銀財貨等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愛和執著。也許在這個破世道,這些玩意是唯一能讓人感到安心的東西。

  晉陽皇家莊園的賺錢能力讓人看得眼紅,但是能夠跟晉陽宮里面攀上關系的勛貴還是很有限的。李岌倒是很樂意與這些勛貴們合作,建立一個利益集團,這其中就包括西川節度使孟知祥的幾個兒子。

  孟知祥去成都,家人都還留在晉陽,現在有兩個兒子都在李岌的手下做事。孟家的四個表兄弟名字很好理解,范、邕、矩、鄴,就是出生的時候,孟知祥正在哪里打仗。孟貽范就是在范陽,也就是涿州;剛出生不久的孟貽鄴是在鄴城,也就是魏州。

  孟知祥是晉王李克用的大女婿,也五代十國時期后蜀國的開國皇帝,不過只過了三個月的皇帝癮就死了。李岌的這位大姑父看上去相貌敦厚老實,外表如一老農,實則心思沉毅縝密,而且一直也深受莊宗李存勖的信賴。

  在另一個歷史上,興教門之變,李嗣源被擁戴當了皇帝,卻把孟知祥的家人扣留了下來。此時擁據蜀地的孟知祥便也生出了割據自立之意,不斷地挑釁李嗣源的底線,殺唐使,斬朝廷派去的官員,期望后唐明宗能夠發兵討伐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脫離后唐而自立。

  誰知李嗣源耐心比他好,這些悖逆之事居然全都忍了。孟知祥也抹不下面子,只好名義上仍然是臣服于唐室,與后唐之間維持著藕斷絲連的關系。好不容易老孟終于是把老李給耗死了,在李嗣源死后,孟知祥便迫不急待地當了皇帝。

  結果,登基只過三月,他就也追隨著老友李嗣源而去了。由于長子孟貽范和次子孟貽邕不知怎么死了,最后反倒是孟昶那蠢材繼承了蜀主之位,被趙宋所滅。

  在李岌看來,孟知祥的個人野心并不大,他能作皇帝,也是恰逢其會,被命運推到了那個位置上,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威脅。

  在這個年代,就沒什么賢臣,稍微耿直忠誠一點的人都讓朱溫等這幫軍閥們給殺光了。至于聚斂財貨,你見五代時期哪個軍閥是省油的燈?前面老朱搜刮得更狠,也沒見惹出什么大亂子。

  先帝李存勖的問題就是急于求成,想收回各地節度使的軍政大權,這算是觸動了大多數武將們的利益,捅了個大馬蜂窩,最后沒能收場…

  這年時代,由于人們普遍的壽命只有四十多歲,所以在做事情的時候,普遍缺乏耐心,顯得急功近利。

  沒有辦法,時不我待,有些事情不快點干完,人就真沒啦。

  古人做事,遠不如后世人那般從容。

  在平定蜀地后,莊宗命孟知祥去接替郭崇韜的職務,實際上就是察覺到了郭崇韜想在蜀地自立的野心,沒想到最后卻便宜了孟知祥。

  霜降,正是農田冬灌的時節。

  忻州牧馬河水從一道攔河大壩兩側引出,通過四條主干渠被輸送到兩岸田地的支渠里,最后通過田間地頭的毛渠被送入到了還是一片綠色麥田里。農地被澆過冬水后,能有效的殺死大部分在土壤過冬的害蟲卵,并且給田地多保留了一些墑情,還能起到部分保溫的效果。

  今年的冬天來的似乎要稍晚了一些,即便是進入了十月,在白天的時候天氣還是顯得非常暖和。不過在進入十月之后夜間的氣溫已經是降到了零度以下,漫山遍野已經枯黃一片,在清晨日出前已經能夠看到滿地草木枝葉上布滿了白色的寒霜。

  雖然室外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但在李岌于忻口所興建的龍首山溫泉莊園里,卻是溫暖如春。

  可惜的是,李岌所盼望的平板玻璃還沒試制出來,所以夢想中的蔬菜大棚也沒蹤影。

  忻代盆地周邊的五代山和云中山都是鐵礦富集的地區,忻口龍首山和忻川水河所興建的溫泉莊園自然也是不會少了冶鐵工坊。隨著自家的機器作坊里用到的鐵件越來越多,鋼鐵生產成了李繼岌最為看重的事情。

  在澆制出水泥,并沿著牧馬河、滹沱河修筑了幾座蓄水大壩后,以水力為動力的機械化生產模式讓自家的織布、磨粉等工坊步入到了初級工業化生產的階段,生產效率大為提高。這些工坊不僅為李繼岌賺來了滾滾的財源,而且讓晉陽和忻代一帶屯田的一萬六千多軍戶過上了相對富裕的生活。

  畢竟半工業化的機械生產方式在生產效率上是手工作坊根本無法比擬的。

  水庫和水壩、引水渠的建設又讓更多的農田得到了灌溉,使得軍屯農田的糧食產量比原來提高了將近三分之一。

  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至少到目前為止,忻代、山北和云州一帶的近四萬屯田軍戶已經能夠做到了自給自足,并且每年的出產還有盈余,能供給夏魯奇的潞澤軍。

  這個年代,晉北、云州和山北地區的降水還算是很豐富,并不像后世那般干旱。一場大雪過后,本就人煙稀少的桑干河兩岸更是一片沉寂。千山鳥飛絕,野徑人蹤來,這一眼望去,盡是白雪皚皚的無盡山巒,更是滿目荒涼。

  龍首山有十多處溫泉,這地方離朔州和雁門都不遠,老將安金全、孔勍還有雁門節度使也在附近仿照李岌建了別院,在雪后也到了龍首山溫泉山莊來避寒。

  “這地方冬日里溫暖如春,我這身體,原來有些暗疾,受不得風寒,就專門跑過來過冬。”周光輔從馬車里鉆出來后,笑著說道。

  李岌和他打著招呼,看著他身后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問道:“這是令郞?”

  “是侄兒,我大兄的兒子,正準備讓他去晉陽書院,這不就領他先過來見您。”周光輔說完還暗自嘆了一口氣。

  周光輔所說的大兄是周德威的兒子,他們父子倆在當年征梁時不幸戰死在胡柳坡。不過這周光弼并不是周德威的親生兒子,而是養子,他親生父親卻是晉國的叛將李存孝。當年李存孝被鎮州王镕等挑撥,據邢州而叛晉,后來晉王李克用率軍親征邢州,李存孝投降后被戮。不過其畢竟為晉王義子,李克用并沒有誅連其家人,而是命當時尚未有子嗣的周德威娶了李存孝之妻,并收養了周光弼。這都是過去的草原習俗,不過李存孝叛亂之事,在晉軍中卻是個禁忌,很少會有人再提及。周德威原來就跟李存孝關系很好,所以一直把周光弼視若己出。周德威原來一直沒有子嗣,很奇怪地是在娶了李存孝的妻子后,卻連生了兩個兒子。

  這也許算是一種善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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