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由愛故生憂
老者一邊說著，一邊深深嘆息。
旁邊兩個小男孩似乎哭累了，躲在老者身后。
如今亂象已現，刀兵四起。齊國內部沒有出什么太大亂子。
不過，外部敵對勢力似乎嗅到這個龐然大物垂垂老矣，紛紛上前想要分一杯羹。
北方草原蠻族即將統一，屢次挑釁邊境，朝廷疲于應對。
西南一帶的洞主不時發動叛亂，襲擊當地官員。
全國各地皆有不同程度的干旱和蝗災。
這二百八十年的龐大帝國搖搖欲墜，仿佛只差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
當然，如此龐然大物總不能說倒就倒了。
周玄估計，這個腐朽帝國若想重新煥發生機，恐怕需要一場深入骨髓的改革。
畢竟現在情況不算太壞，北方與蠻族之戰有來有回，不是一直處于下風。
西南洞主就不必說了，敢同官軍正面作戰就是找死。
倭寇屬于疥蘚之疾，不足為懼。
連年天災之下，最苦的恐怕便是底層百姓了。
齊國乃是府兵制，府兵平常務農，戰時拿起刀槍。
再加上平日軍備松弛，上官吃兵血嚴重。
他們比起拿鋤頭的農民，估計只是多了幾幅弓箭和刀槍而已。
要求他們有嚴明軍紀更是不可能。
所以戕害百姓起來，往往比山賊還狠。
山賊還知道不能殺雞取卵，官軍不一樣，他們對付賊寇或許不行，對付老百姓倒是有一手。
身為官軍卻又不承擔保境安民的責任，反而最先逃之夭夭，這屬實可恨。
怪不得邊境主力一直是募兵，可見這府兵確實不堪大用。
老者說完，立即跪下對眾人磕頭。
“不必多禮！”周玄笑道。
身后眾人一言不發，練紅玉和梅易在其他地方搜尋。
鶴英寧看著老者和男孩，眼神有些憐憫。
鶴英寧想了想，來到周玄身邊，輕聲道：“要不收留他們吧。”
渾濁世道，這老少活不了多久。
“不用。”周玄點點頭。
話音剛落，周玄心中一動，看向內屋。
只見，昏暗內屋隱隱有兩個影子。
“什么人？”
周一等人見到兩個影子，頓時按住腰間長刀，整個人蓄勢待發。
“放下，不必驚慌！”周玄揮手制止眾人。
一道白光射進屋內，照出人影樣貌。
白光中間是一男一女，歲數大約三四十歲，皆穿著嶄新衣裳。
男子樣貌普通，手腳皆有厚厚老繭，想必是個老實本分之人。
女子樣貌清秀，眼角有淡淡皺紋。
兩人依偎在一起，應該是夫妻二人。
周玄見狀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老者：“老丈，你兒子兒媳婦來接你了！”
老者霍然抬頭，順著周玄目光看過去，頓時老淚縱橫：
“恒兒，你沒事就好，月兒也在？好！好！咱們一家又團圓了。”
“爹！娘！”
兩名男孩撒開腳丫子，撲到夫婦懷里。”
老頭活了五六十年，許多事情早已看透。
人這輩子最值得開心的事情不是金榜題名、天降橫財，或是平步青云。
而是虛驚一場，失而復得。
夫婦二人沒有說話，而是抱著孩子，笑著點點頭。
老者走向夫婦二人。
忽然，老者停下來，轉過頭來，眼神清澈，似乎明悟了什么。
“多謝恩公！”老者對周玄等人深深鞠了一躬。
身后夫婦二人的目光蘊含感激之色。
周玄擺擺手。
一家人站在一起，面露微笑，一同對周玄等人招手。
嘩啦！
一陣微風拂過，一家人化為碧綠熒光。
漆黑夜空，仿佛升起點點星光。
霎時間，練紅玉抬頭，望著天空凄美絢麗熒光，喃喃自語：
“眾星拱月，當真美妙。梅校尉，你能算出此人命格嗎？”
梅易輕撫山羊胡，說道：“此人命格普普通通，無非常之象。”
梅易其實也說不準，周玄此人命格普普通通，而且還是早夭之象。
不過卻活到了現在，不知是他法術不精，還是其他緣故。
“或許吧…”練紅玉輕笑道。
另一邊。
光芒散去之后，周玄望著地窖，道：“把尸體挖出來埋了，然后與他們匯合。”
“他們竟然是鬼？”鶴英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以為呢？”周玄反問道。
“地窖出氣口都被封住，活人怎么可能在里面呆那么長時間。”
而且，眾人剛剛打開地窖的時候，周玄明顯聞到了濃濃煙火氣。
很快，眾人在地窖角落發現幾具扭曲尸體。
尸體渾身沾滿黑灰，表情痛苦，墻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由此可見老者等人臨死前有多么痛苦。
如果猜的沒錯的話，倭寇等人早已發現老者等人躲在其中。
老者兒子臨死前表情極其悲痛。
或許倭寇在老者兒子面前，將他父親兒子活活悶死，最后將兒子殺害。
以倭寇的性格，估計還會笑嘻嘻打賭人能撐多久。
周玄讓人將一家子放在屋內，走出屋外，點燃火把。
嘩啦！
火把落到屋頂，大火將房屋吞沒。
“收工！”周玄轉身離開。
鬼物大多源于恨、怨，因此鬼物無常，由于遭受魔染，性格與生前截然不同。
其實他也不確定老者是鬼物還是什么東西，反正不是人。
不過，既然恨怨能誕生鬼物，按照常理來說，愛也能如此。
一家人因為愛，而產生了執念，所以完成愿望之后消散，而不是像其他鬼一樣留在人間作亂。
如此倒也說得通，從佛家理念來看，人種種情緒大多生于愛。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周玄翻身上馬，望著前方，朗聲道：“走！”
“去哪？”鶴英寧問道。
“殺人！”
周玄駕馭駿馬，泛起一陣煙塵。
練紅玉等人緊隨其后，一行人再次出發。
周玄前世最討厭貪官，特別是那種貪好幾億的貪官。
雖然口中憂國憂民，實際周玄明白自己只不過是羨慕嫉妒罷了。
若是自己站在那個位置，說不定貪的更狠。
周玄為官一任，殺了那么多妖怪，雖然大部分是為了自己，其實也算是造福一方。
這段時間內心隱隱有些改變。
治國平天下的事情周玄做不來。
不過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殺死幾個討人厭的賊寇倒是沒問題，也算完成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