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中,最早抵達雄州前線的是西軍統帥部的后勤人員。
隨后,也就是三月初,作為西軍的選鋒,由楊可世率領的一萬五千名涇原軍也到了雄州。
幾天后,種師中率領的秦鳳軍主力也按期到了雄州。
劉延慶率領的環慶軍和鄜延軍比秦鳳軍稍晚兩天也勉強在規定時間內到達了雄州。
在這之后,到雄州的人越來越多。
童貫和童貫的幕僚團首腦雖然還繼續逗留在京師,但由李宗振、李子奇、于景等“立里客”組成的宣撫司卻搶先種師道的統帥部一步在雄州城里正式掛上“宣撫司”的招牌——他們把雄州城里最好的房舍也就是以前接待遼使的行館搶在手里,作為宣撫司辦公和他們寄宿之處。
緊接著,河北都轉運使詹度、河北轉運判官呂頤浩、李鄴等人也接踵而至。
至于本該跟選鋒軍一塊到的前軍,也就是勝捷軍,則是晚了半個多月才到。
勝捷軍之所以這么晚才到,是有原因的。
種師道命劉光世拿著他的手令去命勝捷軍出征。
劉光世如期到了淮寧府,宣讀了種師道也就是統帥部的命令。
可緊接著宣撫司也派文字機宜王麟和賈評來調勝捷軍出征。
就劉光世和王麟、賈評接到的任務而言,其實是一致的,都是調勝捷軍“克日北上,至雄州待命”。
可王麟和賈評得知統帥部竟然先他們宣撫司一步給捷勝軍下令,當即就將劉光世叫來痛批了一頓,并責令劉光世收回命令,由他們代表宣撫司再下一次命令。
有人可能不解,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其實不然,這里面涉及到了勝捷軍的所屬權——童貫好不容易才將勝捷軍從西軍中分離出來,怎么可能讓西軍的人再染指勝捷軍?
這也涉及到了統帥部和撫宣司的權力之爭。
正常來說,統帥部是統領軍隊打仗的部門,但沒有調兵權,而宣撫司是節制統帥部的部門,沒有統兵權。
以勝捷軍為例。
正常應該是,宣撫司管統帥部,統帥部管勝捷軍。
拿調勝捷軍一事來說。
正常的程序應該是,宣撫司給統帥部下令,統帥部再給勝捷軍下令。
如果再將趙佶加上。
就應該是,趙佶給宣撫司下令,宣撫司給統帥部下令,統帥部再給勝捷軍下令。
結果,趙佶因為太心急直接就給種師道下令命種師道為都統制成立統帥部調集所有西軍北上集結,而宣撫司不想種師道,嗯…應該說不想西軍的人(不論西軍的誰來當這個統帥結果都是一樣的)再染指勝捷軍,又怕種師道不聽宣撫司的命令處處防范種師道,所以才有這脫褲子放屁一事。
說白了就是,皇帝不相信統兵大將,調兵部門也不相信統兵部門,統兵大將其實也不相信小動作不斷的皇帝和調兵部門,他們之間相互提防。
另外,調兵部門又和統兵部門爭兵權。
總之,宋軍的上層是矛盾重重。
而且,不只上層,宋軍的下層也有問題,尤其是被童貫寄以厚望的勝捷軍。
在富庶的江南走了一遭之后,勝捷軍從上到下都大發了一筆。
加之,趙佶和童貫為了籠絡勝捷軍,給了勝捷軍將士極其豐厚的賞賜。
以至于,以前窮困的勝捷軍將士,現在全都富得流油。
好死不死的,之前趙佶還讓勝捷軍在繁華的淮寧府駐扎。
進而就導致,勝捷軍的將士,要么開始在淮寧府做起了買賣,要么就是在淮寧府成了家,要么就是整天花天酒地流連于淮寧府的酒樓、妓院、賭坊揮霍他們那大把大把的財富。
總而言之,勝捷軍的將士是極不愿意離開繁華的淮寧府北上打仗的。
而軍令又朝令夕改(在王麟和賈評的逼迫之下,劉光世最后當眾收回了統帥部的命令,改由王麟和賈評代表宣撫司從新下達了這個相同的命令)。
加上,想要彰顯宣撫司的王麟和賈評,瞎許諾又無法兌現。
再加上,后來見勝捷軍上下全都不愿意奉命出征,王麟和賈評大怒,進而找上劉光國、辛永宗,讓他們立刻將幾個刺頭軍官拿來當場斬首,號令轅門,以警玩愒,他們要借那些刺頭的頭來行宣撫司之威。
結果,導致勝捷軍嘩變,差點殺了王麟和賈評,燒了行館——其實,勝捷軍的刺頭們也就是嚇唬嚇唬拿著雞毛當令劍的王麟和賈評,最終目的還是不想離開淮寧府北上打仗。
后來,劉光世見事不好,單人獨騎去找種師中借來了一支騎兵才鎮壓下了嘩變,然后押著勝捷軍北上雄州參戰。
隨勝捷軍之后到達雄州的是姚平仲所率領的熙河軍,他們只比勝捷軍晚了幾天,先于應當比熙河軍早到的統帥部和涇原軍余部——種師道并無愆誤,而是萬事好勝的姚平仲,故意急行軍,超過了種師道。
到了三月二十九日的黃昏,也就是朝廷規定西軍必須抵達雄州前線的最后期限,種師道帶著統帥部和涇原軍趕到了雄州。
至此,西軍全部到達雄州前線。
四月初,童貫動身北上。
臨行前,趙佶特意將童貫叫到身邊面授巡邊三策:如燕人悅而取之,因復舊疆土;耶律淳納款稱藩,次也;燕人未復,按兵巡邊,下也。
從趙佶給童貫的這巡邊三策不難看出,趙佶其實并不想用戰爭的手段來收復燕京,他是想通過政治、外交等途徑和平收復燕京,要是事真不可為,就按兵不動,換而言之,趙佶不想打仗,只要撈便宜。
隨后,趙佶又任命蔡攸為副使,與童貫共領大軍。
蔡攸很快便也帶著一隊人馬離開了東京汴梁城,往北進發。
不過——
蔡攸一行人剛走到陳橋驛,就發生了一件令蔡攸很不愉快的事。
那天黃昏時分,突然跑了兩個執旗兵,寫著“少師、節度使”和“宣撫副使”的兩面大旗,竟也被這兩個執旗兵拐跑了。
官兵們私下里議論紛紛,都說這是一個不祥之兆。
就在蔡攸在陳橋驛下令追捕那兩個讓他心堵的逃兵之時,蔡仍聚集了岳飛、吳玠等人之后,開始大擴軍。
不過,這次擴軍,跟以往擴軍不同,蔡仍并沒有增加獨立的軍隊,而是將金軍前軍,金吾中軍,金吾左軍,金吾右軍,金吾后軍,以及選鋒軍、踏白軍、背嵬軍、陷陣軍全都從五千擴編到了一萬。
換而言之,蔡仍的人馬從原來的五六萬,一下子就翻到了十萬。
不僅如此,蔡仍又下令兵曹在自己的屬地,再招募五萬新兵,加緊教育和訓練,為下次擴軍做準備。
在這之后,蔡仍對自己的地盤從新布防了一番。
其實,因為著急拿下寰州和遼西京,其它地區暫時變化不大,主要的變化就是,蔡仍任命吳玠為云東防御使,率領金吾前軍、金吾左軍、金吾右軍三萬大軍駐守孤鬼嶺—武州—新州—蔚州—飛孤一線,換而言之,蔡仍將整個云東的兵事全都交給了吳玠。
在這之后,蔡仍親率剩余大軍前往寰州。
在蔡仍想來,朔、應、蔚、新、武五州自己全都已經占領了,寰州和遼西京已經被自己包圍了,關鍵自己手上還有耶律延禧這張王牌,應該自己大軍一開到,寰城就開城投降,甚至就連遼西京都應該這樣。
然而——
讓蔡仍怎么也沒想到的是,寰城守將耶律阿占,竟然不理耶律延禧的命令,還大罵耶律延禧是遼國的罪人、契丹的不孝子孫,然后率領寰城中的數萬軍民垂死抵抗。
面對這樣的情況,蔡仍心知,自己必須要以雷霆之勢攻下寰城,否則,自己今后可就麻煩了。
于是乎,蔡仍命岳飛率領本部人馬從左邊攻城、命韓世忠率領本部人馬從右邊攻城,并且嚴令只給他們半天時間。
岳飛和韓世忠接到命令之后,調兵遣將,各展神通,僅兩個時辰,岳飛就先韓世忠半步攻進了寰州城,讓一直在蔡仍身邊觀戰的耶律延禧看得是心驚肉跳,熄了將來找蔡仍報仇的念頭。
因為耶律阿占率領全城的人抵抗,蔡仍沒有留情的理由,一入城就派人將耶律阿占家的男人全部處死,將耶律阿占家的女人全都編入罪營——將來或將她們賞賜給金吾軍有功的將士,或是將她們嫁給漢人。
打下了寰州之后,蔡仍任命張克戩為知州,又令牛皋率領金吾中軍駐扎在寰州,同時做好隨時支援朔州和應州的準備。
在這之后,蔡仍率領剩余軍隊進攻遼西京。
在寰州折了面子的耶律延禧,急于在蔡仍面前表現出他自己的價值。
基于此,耶律延禧跟蔡仍商量,讓他派人去西京城中招降。
蔡仍同意了耶律延禧的請求。
耶律延禧于是派遼太叔胡盧瓦、其庶長子趙王耶律習泥烈、親信大臣蕭改、親信大將耶律敵烈進城去勸降。
胡盧瓦等人入城之后,曉之于理動之以情的勸遼西京留守蕭察剌開城投降,并跟蕭察剌說了耶律延禧的宏偉大計。
蕭察剌見大勢已去,又有耶律延禧畫的大餅在,只好開城降。
至此,云地九州有七已被蔡仍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