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不愿負此生!”
蔡翛讀了幾遍“蔡仍的大作”之后,大贊:“六弟的文學素養,比之李杜,也不遑多讓啊!”
蔡絳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當世之文人,僅以詩賦論,應該沒有能出六弟左右的,要是蘇東坡和黃山谷還在世…”
蔡翛打斷蔡絳道:“你怎么還是這么不長記性,你難道想這么一直蹉跎下去?”
蔡絳道:“我說過多少遍了,我只是欣賞蘇東坡和黃山谷的詩,并不是贊成他們的政治主張。”
蔡翛道:“你可以欣賞,但你沒必要將你對他們的欣賞寫進你的書里吧?”
蔡絳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我為什么要隱藏我的想法?”
蔡翛道:“你如果一直是這樣的態度,那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從政了,否則早晚有一天你會因為你的幼稚而害了你自己、害了蔡家,從政者,無需太高的文學素養,也無需精通治國之道,但一定要會審時度勢,就像大兄,他并不擅長文武之道,也不擅長治國安邦,可他的仕途比誰都順暢。”
蔡絳不服氣道:“那是官家被他蒙蔽了!”
蔡絳一向不服只會吃喝玩樂的大哥蔡攸,認為蔡攸能有今日,全是因為蔡京和趙佶對蔡攸的寵愛,不是憑蔡攸的本事。
其實,不只蔡絳這么認為,很多自負有才學的人都認為蔡攸懵不知學,心中鄙薄蔡攸,不服氣蔡攸擔任重臣、常伴趙佶左右。
“住嘴!”蔡翛呵道。
不等蔡絳辯駁,蔡翛就又道:“大兄雖然不擅長文武、治國、安邦,但這并不代表大兄無術,他早在二十幾年前就斷定當時還是端王的官家最終能得到大宋江山,然后義無反顧的將寶壓在官家身上,這是何等的眼光和魄力,就連父親都常嘆不如大兄,你有什么資格詆毀他?”
宋哲宗元符年間,蔡攸在京裁造院作監守,當時不過二十二、三歲,已頗知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的前程架橋鋪路。
當時蔡攸每次上裁造院時都能趕上朝臣退朝,他就算計好時辰出來,以便正好能和下朝的端王趙佶相遇。
于是,趙佶每次下朝都能看見一個比自己略長幾歲的眉目清秀的少年下馬拱手立在一邊,謙恭有禮,觀之可親。
趙佶就問左右仆隸:“這少年是哪家的公子?”
左右說:“是蔡承旨(蔡京)的兒子。”
趙佶便在心中暗記其人。
等到宋哲宗駕崩趙佶即位了之后,趙佶立即就賜鴻臚丞蔡攸進士出身,拜為秘書郎、以直秘閣、集賢殿修撰,編修國朝會要。
從那以后,蔡攸的仕途,就跟開了掛似的,一直升到了現在的宣和殿大學士、淮康軍節度使,正二品大員。
雖然同是正二品,但若論權勢之重,蔡翛現在拍馬也追不上蔡攸。
關鍵是,蔡攸一直受趙佶寵愛,前途不可限量,興許將來他能取蔡京而代之也不一定。
這些,蔡絳其實不是不知道,可他依舊看不起蔡攸,他覺得蔡攸只是一個會陪吃、陪玩、陪瘋、帶壞了趙佶的弄臣,與有真材實料的蔡京根本無法相比,更別提將來取蔡京而代之了。
關于蔡攸,蔡翛與蔡絳不知爭論了多少次,可始終都沒有一個結果,兩人都固執己見。
因此,蔡絳知道,這次他們也爭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而這次,蔡絳是有事而來,不可能跟蔡翛爭論不休,耽誤大事、耽誤好友。
所以,蔡絳道:“好了,我這次是為六弟而來,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六弟想棄文從武,你覺得如何?”
蔡翛根本就不愿意跟蔡絳討論蔡攸的事,因此,見蔡絳先繞開這個話題,他也就坡下驢道:“六弟真想棄文從武?”
蔡絳道:“你不知道吧,六弟其實有一身好武藝,并且學過兵書戰策。”
蔡翛搖搖頭,道:“可不是看過幾本書、練幾天武就能當將軍的,古往今來,紙上談兵誤人誤己的人還少嗎?”
蔡絳道:“六弟帶兵的本事如何,我不知道,但他的武藝,絕對不只是練過幾天那么簡單,我的侍衛錢忠你知道吧?”
蔡翛道:“你招攬的那個曾經的大內高手?”
蔡絳道:“就是他,他在六弟手上,連一合都沒走上,就被六弟擊倒了,事后我問他,他跟我說,六弟的武藝深不可測,大內高手中的最頂尖高手,恐怕也不是六弟的對手。”
蔡翛這回真有些驚訝了,他道:“錢忠真這么說?”
蔡絳道:“我用得著騙你嗎?”
蔡翛沉吟了一會,道:“這么說來,六弟想棄文從武,并不是一時心血來潮?”
蔡絳道:“你跟六弟接觸的少,不了解他,他這個人,不僅精通詩詞歌賦,還有精準的眼光。前不久,他對我說,梁山濼的那伙強盜有可能會成為燎原之勢。現在應了他之言,那伙賊寇橫行河朔、東京,官兵數萬,無敢抗者。他還說,熙河的第一戰多半要敗。事實證明,童貫和劉法果然敗了。”
蔡翛有些難以置信道:“六弟的眼光真有這么準?”
蔡絳道:“還有更準的,他說遼金之前的那一戰,敗者必定是遼。”
蔡翛徹底震驚了,他道:“他什么時候跟你說的?”
蔡絳道:“如果是這幾日,我能跟你說他看得準嘛,他是大半個月前跟我說的。”
“大半個月前?那時馬政還沒回來吧?難道是遼人說的?”蔡翛道。
蔡絳搖搖頭,道:“他說,他是根據遼軍的調動情況推測的。”
蔡翛道:“他哪來的遼軍調動的消息?”
蔡絳道:“你忘了,二叔可是當了數年樞密使掌握大宋軍隊多年,六弟想從軍中知道點消息還不容易?”
蔡翛沉默了。
蔡絳看了蔡翛一眼,道:“六弟的眼光這么準,又怎么可能是一時心血來潮?”
蔡翛沉吟了一會,道:“咱們蔡家子弟怎么能去當低賤的武夫?況且,六弟又是二叔的獨子,讓他去從軍,別人會不會說咱家的閑話?”
蔡絳沉聲道:“以前我也是這么想的,可六弟跟我說,咱們蔡家也需要一位將軍之后,我就不這么認為了。”
蔡翛聽了,先是一怔,隨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沉聲道:“你是說…牽制童貫那個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