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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漆園傲吏(下)

  秀兒很快就端著呈有熱氣騰騰的干餅的藤籃走了過來,然后輕輕地放在了案幾上,一旁的唐鞅的鼻子動了動,然后轉頭看了眼案幾上的那熱氣騰騰的干餅,偷偷咽了口口水。

  然后,唐鞅秉持著我看不見,我就不饞的心里,身子側了側,還稍微挪動了一下自己的小案幾。

  昭溪此時已經好幾樽熱酒下肚,野菜也吃了大半盤,他又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酒,然后也懶得用筷子了,直接伸手抓起一塊干餅,但是,剛剛抓起來,昭溪就差點把這干餅丟了。

  “哦!燙。”

  雖是這么說,但是昭溪拿過干餅后,稍微吹了吹,就直接大咬了一口,然后嘴巴微張,哈著熱氣,艱難的咀嚼了幾下,便咽了下去。

  似是感受到這干餅的口感不錯,便用已經涼了些許的熱酒,哦不,溫酒,就著干餅,痛痛快快地吃了起來,時不時還往嘴里丟一塊野菜。

  慕醒就這么一點點喝著手中酒樽中的酒,最后一直到昭溪吃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才喝完樽中酒,將酒樽緩緩地放下。

  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慕醒一邊用樹枝扒拉著那些木炭,讓這些木炭充分燃燒,一邊似是有些感慨的說道:“你知道么,人這一輩子,追求所謂的名與利,被七情六欲所糾纏,但是這么多事情,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不餓肚子的情況下。”

  “如何你餓著肚子,甚至可能會因為沒飯吃而餓死的時候,你還會在乎那些東西么?那些東西在活下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別看那些死士甘愿赴死,那是因為,死士的主人,給了他活下去的資格,讓他們能夠繼續活下去,甚至,他們可以認為,他們的命就是主人給的,他們自然而然也愿意為之拼命。”

  “這就是人之常情,也就是一些道義所在,當然,如果餓到極致了,人吃人也不是可能,很久以前,餓殍遍野的時候,人吃人是再正常不過了,這個時候的人,你說,還算得上是人么?這個時候,你只在乎溫飽,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所以,那個時候的人,也就沒了七情六欲,也就沒了名與利。”

  “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見到木炭上的火燒的更旺了,慕醒便隨便往邊上將手中的樹枝丟掉,然后直直的看著已經吃飽喝足的昭溪。

  昭溪沉默了,似是在思考慕醒剛剛所說的,又似乎在想自己要不要在吃一點。

  只是最后,昭溪點了點頭,他看向手中酒樽中已經見底的酒水,看著盤子中的剩下的野菜渣,又看了看籃子里剩下的那一半干餅,說道:“那先生認為,一個人到底該怎么樣過活一生?”

  “你認為呢?”慕醒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在下不知。”昭溪想了想,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而過活,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樣去過活一生。

  說自己熱愛學識吧,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更向往這山川,河水,甚至于更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書本中的世界。他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去看各種各樣的書,無非就是讓沒有很好的機會去到各國走一走,只能讀書聊以寂寞。

  但是,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卻又猶豫這官俸,家族,親人。他做不到很灑脫的離開。

  所以,昭溪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生到底應該怎么過活。

  被慕醒這么一問,他發現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往哪走,走那條路。

  見到昭溪搖頭,慕醒慢悠悠的說道:“你說,一個莊稼漢,他這一生,說他滿不滿足?忙忙碌碌,春種秋收,一載又一載,這一生可能終生就是個莊稼漢,你說他臨死前遺不遺憾?這個肯定是有的,沒有見到大千世界,沒有看到更多的城市,結交更多的人,等等等等,這一些他都想做,但是人這一生就這么幾十年,你說,一個人的精力能做這么多么?”

  “這個肯定是不能的,所以,你要從心而論,去找你心中最想做的事情,然后將其他事情先放下,把這件事專心做完,如果做完發現自己還有時間,那再去想其他的,如果終其一生,只能做這一件事,那就把這件事做好,這就是一個人應該存在的意義。”

  “人生就像種莊稼,你不能春天種莊稼,夏天你又想種果子,東一頭,西一頭,到頭來,什么都做不好。”

  “......”

  慕醒就這么跟昭溪暢談起來,忘記了世界。

  聽著慕醒再給昭溪瘋狂灌雞湯,林暮有些反困,但是,腦海中響起的第二次鈴聲,吸引他的注意力。

  林暮一下子精神起來,找了個角落,點開了系統界面,又點開了有著紅色數字“2”的關卡進度。

  昭溪:N級卡,昭奚恤的小兒子,昭陽的弟弟,沒有歷史記載(注①)進度:(20/30)

  “???”

  林暮頓時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古人這么好忽悠,只是灌了一些雞湯,對慕醒的好感度就這么高了?

  這簡直有些難以置信。

  嗯,古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單純的可以。

  忽悠著忽悠著,就到了晌午,秀兒提醒慕醒又該吃飯了。

  “哦,你跟我是相談甚歡啊,這聊著聊著,就忘記了時間,對了,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

  昭溪頓時無語了,怎么自己把正事給忘了呢?

  對,不是我的錯,一定是莊先生的話語魅力太高讓我一時間忘記的!

  嗯,不是我的錯!

  昭溪自己給自己在心里找了個臺階下,然后就看向慕醒,將楚王想要邀請他去楚都郢當官。

  慕醒卻是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千金,確是厚禮;卿相,確是尊貴的高位。你難道沒見過祭祀天地用的牛嗎?喂養它好幾年,給它披上帶有花紋的綢緞,把它牽進太廟去當祭品,在這個時候,它即使想做一頭孤獨的小豬,難道能辦得到嗎?您趕快離去,不要玷污了我。我寧愿在小水溝里身心愉快地游戲,也不愿被國君所束縛。我終身不做官,讓自己的心志愉快。”

  “畢竟,我心不在朝堂,而在山野之間。”

  “這樣啊。”昭溪有一點點失望,但還是理解莊先生,便行了一禮:“先生,這幾日我會暫住蒙邑,先生如若改了心意,可以去找在下。”

  “行。”慕醒頓時沒了正行,站起來沖著庖廚里的秀兒喊道:“秀兒,今天中午我想吃肉!干餅要吃三個!”

  “嗯吶!”秀兒從庖廚門框探出了腦袋,點了點頭,又縮了回去。

  “那在下就不叨擾先生了,告辭!”

  “不送!”

慕醒沒有搭理他而是沖向庖廚跟秀兒聊天  昭溪對于慕醒的這個行為并沒什么不滿。

  先生真是性情之人,灑脫,自在,不受世俗的框架所束縛。

  只不過,總覺得自己忘了問什么問題。

  昭溪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來要問什么問題了,便也是不去想這些,自行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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