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自毀
“好，我帶你回家。”
弘樹聽了毛利陽這話連忙答應了下來。雖然他是把毛利陽留在這里是想問他一些問題，但是他沒有只是片刻一會兒的時間竟然對毛利陽個人造成了這么大的傷害。
諾亞聽了弘樹的話更是有些氣惱，她不明白她都說了那么多，為什么弘樹就是不肯信她，“弘樹！”
“諾亞。”弘樹淡淡瞥了諾亞一眼，“如果你再出言不遜我就生氣了。”
“…”
諾亞看到弘樹真的動氣，也不再多言。但是她的眼神卻倔強地跟著毛利，似乎并沒有因為他剛才的訓斥而感到動搖。
弘樹對諾亞也是無奈。最后無法，他只能將毛利陽帶出了門。在確定諾亞并沒有跟在自己身后時，弘樹悄悄地松了口氣——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么對不起都沒有意義，但是請相信我，諾亞她也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承受了太多…”
毛利陽只是笑笑，既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不原諒。
他現在只是想快點回家，回到今生的那個雖然特別，卻格外溫暖的家。
弘樹自然也看透了毛利陽的心思，不過在思忖片刻后，他最終決定向毛利陽坦白部分事實。
畢竟，諾亞如今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也是為了他，為了那個弘樹啊…
“實際上你別看諾亞的年紀很小，可是她真的在背后承受了很多。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死了，甚至連最后一點意識都沒有。”
“…事實是你早就死了。”
“這個是真的。”弘樹強顏歡笑了一下，有些嗟嘆。回想起這兩年來和諾亞在一起的時光，弘樹既有些灑脫又有些留戀地抬了抬肩膀，“不過一切將如諾亞所言，一切都要結束了。毛利君，我之前是說過我即是諾亞方舟，又是弘樹的這句話吧？”
“…記得。”
“或許在看到諾亞之后，你以為我在撒謊，但是我并沒有撒謊。因為我與諾亞既可以說是兩個人，也可以說是一個人…我有著澤田弘樹的記憶，卻寄居在諾亞方舟的數據里，不得解脫。
實際上在兩年前，在我準備自殺的時候，為了讓諾亞重新獲得自由，我，抑或是那個還活著的弘樹便攻破了辛多拉公司的保安系統，讓她逃了出去。本來弘樹以為只要他死了，活著的人便都會安然無恙，但他可能沒想到，諾亞竟然一直蹲守在他的電腦里，看著他走向了死亡…
在弘樹死了之后，她運用弘樹的記憶數據，造出了現在的我…有的時候我也不明白，我究竟是那個死去的弘樹，還是一個獨立于諾亞方舟的人工智能。
但是有的時候我覺得我就是弘樹…因為我擁有他的記憶、他的性格、他的愛恨、他的一切。
但是…是時候結束一切了。”
“？？？”毛利陽抬頭看了弘樹一眼，“你這是什么意思？”
“因為這也是弘樹的愿望啊…不過諾亞還不懂罷了。諾亞現在走入了一個誤區。她以為弘樹是因為恨所以才自殺的。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但是我知道，弘樹之所以走，是因為愛。雖然背后有怨，但這種怨產生自對養父辛多拉的不理解，以及對人世不平的嘲諷罷了。
我之所以留你在這里，也是覺得或許你能借著你的人生經驗給我一些啟示。因為…這也不僅僅是那個弘樹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
謝謝你，雖然有些東西我還是不理解，但是之后恐怕也沒有機會去明白。”
說到這里，弘樹抬手為毛利陽指了指方向。那是由虛擬世界通往現實世界的大門。不過由于人工智能的刻意關閉，門上爬滿了荊棘——
“你妹妹的任務馬上就要完畢，到時候你從這里出去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毛利陽看了弘樹一眼，抿了抿唇，“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嗎？”
“哎？”弘樹愣了一下，回復了毛利陽的問題，“是啊，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還以為你會留在這里。畢竟繭已經研制出來，等到未來科技發展，說不定你就能夠以人類的姿態重新回到現世。”
“是嗎？”弘樹苦笑了一下，心里有些酸澀。他望著那扇通往現世的大門，那是他永遠都無法跨過去的壁壘，他渴望回去，卻又不能回去。
因為他知道，生死不可逆。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越過某些界限，否則只能自取滅亡。
“實際上，毛利君。你說，科技的進步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當然是好事。”
“…我還以為你會說不是好事。”
“東西不像人有選擇的權力，東西是沒有意志的…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東西，而是人。你想說的也是這句話吧。”
“是啊。”弘樹點頭，“不過毛利君，你真的是個奇怪的人。”
毛利陽重重地嘆了口氣，“還行吧。不過奇怪的不是我，是你才對。如果沒有科技，你也不可能活在這個虛擬世界。難道活著不是一件好事嗎？”
“…很多的時候事情并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我也想活下來，但只要有人的欲望存在，那么諾亞方舟這項技術就不該存在這個世上。更何況諾亞她太過率真，也太過容易被人欺騙…”
聽到這里，毛利陽已經猜到了弘樹的打算。對此，他雖說有些不認同，但也沒有辦法出言阻止。
看著弘樹那決絕的眼神，毛利陽側頭，問了弘樹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那個諾亞知道你的決定嗎？”
“？”
“知道你準備自毀的決定。”毛利陽嘆了口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打算自毀吧…實際上你沒有必要這么做。人類在進步，社會在發展。就算你死了，諾亞方舟消失了。可總有一天，還會有下一個澤田弘樹與諾亞方舟出現…沒必要的。”
聽了毛利陽的話，澤田弘樹愣愣地看著毛利陽，似乎是有些不理解，“毛利君，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我和諾亞…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你也不可能被困在這里這么長時間…”
“反正快回去了，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太多計較。但我不討厭你不代表我不討厭那個諾亞，這是兩個事情。”毛利陽皺眉對澤田弘樹的話進行了部分反駁，“在我眼里你們倆是兩個人。”
“哈哈。”
弘樹聞言笑了兩下，然后迅速收回。他看著毛利陽，掐算著毛利蘭那邊的任務時間，最后悠悠地嘆了口氣，“放心吧，諾亞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并不反對。”
“…你還是決定那么做嗎？”
“沒辦法。不過借了這個機會，諾亞方舟的叛變說不定能給人們一個警示吧。而諾亞方舟的消亡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打消部分人的念頭。而且毛利，你也應該到了回去的時候了。我留你已經夠久了。”
毛利陽應言轉身，正巧看到原本爬滿荊棘的大門竟然緩緩地向他打開。他回頭正想和弘樹告別，卻正巧對上了弘樹望來的目光。
弘樹的目光清醒而又慈悲。他看著毛利陽，眼里曾經隱藏著的怨氣似乎已經消失殆盡，“毛利，我似乎知道答案了…如果我活著的話，說不定你我能成為朋友吧…不過我在活著的時候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
“…”
毛利陽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虛擬空間。他看著弘樹，沉默著走上前去，在分別前給了弘樹一個擁抱——
“弘樹，你不要多想。并不是你不好，而是你接觸外界的機會太少了。你要比你想象的優秀得多。你只是沒有碰到和你志趣相投的人罷了。
而且現在你我已經是朋友了。雖然談不上多么親密，可若和酒肉朋友相比還是要強上一些。”
“…謝謝。”弘樹抬手回應了一下毛利陽，最后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毛利，關于我養父殺人的證據在之后我會送到警局那邊…至于你，我的朋友，我會送你一份禮物。”
“？？？”
看著毛利陽疑惑的表情，澤田弘樹再次噴笑出聲，“你回去就知道了…相信我，我的朋友。你會喜歡那份禮物的。”
“…”毛利陽沉默片刻后有些微妙地眨了眨眼，“希望吧。不過謝謝你的心意。”
“也記得替我向那位偵探問好…雖然我知道你可能會生氣，但是他確實好像真的挺喜歡你那個妹妹的。”
“…喜歡我妹的人多了去了。”
“噗。”
弘樹笑完之后也并沒有再繼續多言。毛利陽在道完別后也義無反顧地踏進了現實世界。
雖然是朋友，但是他們注定會在兩個世界。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弘樹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還是有些不舍。他環視四周后，強行舒了口氣，“真的，該結束一切了。”
“我不許！！”
還沒等弘樹啟動自毀系統，諾亞便從弘樹的身后跑出來，抱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
弘樹一開始不明所以，但哪知一時不備下竟然直接被諾亞卸了力量，渾身動彈不得——
“諾…亞，你…”
“弘樹…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讓你就這樣白白送死啊…”諾亞抱著弘樹，淚水不停地從她眼里涌出，就連聲音都帶著一絲微顫，“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怎么可能同意你陪著我一起去死…但是弘樹，你再等等…我有辦法了…我有辦法了…”
我會讓你回到現世。
即使代價是付出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