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發芽
毛利陽被投進地下室后就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般陷入了沉寂。
每天中午都會有人從地下室的上方放下了一個籃子。籃子里除了一塊面包以及一小壺水外再無其他。
雖然可以不用再遭受莫蘭的毒打，但是每天的洗澡與排泄都成了很嚴重的問題。為了讓自己過得稍微好些，毛利陽十分克制自己的飲食。雖然他為了生活在角落里挖了不少泥坑，但這并不能讓他好過多少。再加上地下室陰濕，毛利陽每天傍晚都會被凍醒一次，然后才能繼續入眠。
在長達半個月的漫長日子里，莫里亞蒂一次都沒有來過，但莫蘭上校卻是常來。每天必問的一句話就是，知不知道錯。
他錯了嗎？
毛利陽灰頭土臉的沒有說話。
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名字叫毛利陽。
他知道弱肉強食的道理，所以不需要莫蘭來教。
他瞧不起莫蘭是因為他的為人處世讓他感到惡心。
毛利陽仗著莫蘭上校不敢殺他，所以一直都堅持與對方僵持，他怕在游戲里丟了自我，所以強迫用艱苦來鍛煉自己。
而莫蘭上校的臉色卻一日比一日難看。
除了他之外誰也不知道，莫里亞蒂曾在背后和他下了軍令狀。
如果波爾洛克撐不過這十五天，莫蘭對波爾洛克怎樣就怎樣，莫里亞蒂絕不會插手。
但相反，如果波爾洛克撐過了這十五天，莫蘭就不要再想找波爾洛克的麻煩。因為自此以后波爾洛克將成為他莫里亞蒂的獵物，莫蘭上校也將不能再接觸有關波爾洛克的任何事務。
對此，莫蘭上校答應得很痛快。
本來，在莫蘭上校的預想里，波爾洛克應該撐不過三天的。
可眼看著一天又一天的過去，那個小鬼的眼神竟然一天又比一天的堅毅，莫蘭上校終究還是慌了神。
而另一邊，在莫蘭上校手下單獨受訓的杰克也起了巨大的變化。
自從那晚他“背叛”了毛利陽也就是波爾洛克之后，杰克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成長。
他的訓練比波爾洛克在的時候還要努力，他的笑容比在貧民區時還要難見，他的仇恨隨著得到再失去之后與日劇增。
沒有人知道他經歷過什么，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甚至就連杰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演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最開始，由于波爾洛克對他的一系列折騰，杰克對波爾洛克懷恨在心。
后來在環境改善之后，為了生存，他主動爬上了波爾洛克的窗，與其握手言和。
最后在莫蘭上校的毒打下，可能是由于有了共同敵人的關系，他與波爾洛克之間竟然產生了些許相知相惜。
由于天生的性格惡劣再加上后天的社會環境，杰克從來都沒想過要認識他人，結識朋友。可是波爾洛克的存在卻難得讓他產生了點滴親切感。
雖然有的時候波爾洛克的“善良”會讓杰克感到有些別扭，他并不認為這種善良和波爾洛克是相符的。但考慮到波爾洛克是尊重他的，所以杰克也選擇了尊重波爾洛克的善良，即使這個所謂善良的背后是可怕的深淵。
杰克永遠也無法忘記波爾洛克把自己一次又一次壓向水泡的強勢模樣，暴戾、兇殘、卻也強勢。在他的意識里，那才是波爾洛克最真實的模樣。
可誰也沒想到，波爾洛克就這樣突然地遠離了他的生活。
曾經生活在二樓房屋的波爾洛克，竟然這么快得跌落地底。杰克沒有想到一只鴿子竟然會引來這么大的麻煩…不，或許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莫蘭上校的個性，也明白波爾洛克的沉默。
但仇恨已經代替了理智，讓他做出了一個最壞的選擇。
待毛利陽徹底從地下室里出來，渾身都是異味，本來瘦削的身子更是成了一個桿。
來迎接他的是莫里亞蒂。這是半個月來莫里亞蒂第一次到地下室來看望他。
“哦，我的孩子，你受苦了。”莫里亞蒂上前擁抱著毛利陽，并沒有嫌棄他滿身的異味，“莫蘭欺騙我說你在半夜出逃，沒想到竟在這里…我已經懲罰他了，麻煩你諒解他。”
毛利陽看著眼前的莫里亞蒂，沒有說話。
他知道莫蘭上校的所作所為都逃不過眼前人的眼睛。
莫里亞蒂是有意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但就算他什么都知道他也必須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頭。
莫里亞蒂看著眼前孩子堅毅的眼神笑了笑。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眼前這孩子的個性已經可以說摸得很透了。
雖然很棘手，但是他認為波爾洛克會成為自己最好的作品，沒有之一。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了波爾洛克。
他知道，波爾洛克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有這個自信。
“對了，你很久都沒有見到杰克了吧？”莫里亞蒂帶著波爾洛克往宅邸大廳走，“他最近變了不少呢？”
“變了不少？”
聞言，毛利陽開口。長時間的缺水讓他的嗓音帶著一股嘶啞。
他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是啊，”莫里亞蒂笑了笑，眼神里是滿滿的欣慰，“他成長了。變成了一個可靠的人。”
雖然莫里亞蒂造在之前就看出了杰克的犯罪潛質，可不得不說杰克的成長太過出色。出色到就連他都有些出乎意料。
“…”
毛利陽沒再說話。他雖然早就知道杰克在莫里亞蒂的帶領下總有一天會走入歧途。
可是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竟然這么突然。
在他的計劃里，他會找機會殺了莫里亞蒂，這樣杰克就會失去他的領路人。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毛利陽已經發現杰克是一個依賴性很強的人。雖說杰克表現得十分獨立，但實際上他太過依賴周圍的人，甚至依賴著那個藍眼睛，也就是莫蘭上校。
毛利陽并沒有拔除這種依賴，因為他知道這種依賴是毒，也是藥。一旦莫里亞蒂以及莫蘭上校消失，杰克會迅速對這二人懷恨在心。雖然恨意有時會驅動人去從惡，可這種惡意如若蓋過杰克本身的仇恨，那么未來杰克的路將會好走得多。
因為與這兩個人相似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可與他母親相似的人在這個倫敦里實在太多。
可誰知道只是半個月的時間里，杰克竟然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這是讓毛利陽意想不到的。
等到了大廳，莫里亞蒂讓仆人帶著毛利陽去洗澡，而他則帶著灰原在椅子上等候毛利陽的到來。
這半個月來由于毛利陽一直都別莫蘭關在地下室里，所以他根本就沒心思教導灰原這個小女孩。
雖說他已經發現了這個小女孩的天賦異稟。可是在他眼里，這個女孩只是可以牽制波爾洛克的工具，別無其他。
可莫里亞蒂萬萬也不會想到，就是這個小女孩才給他的事業來了最致命的一擊。
待毛利陽整理完身上的行頭，一個身著黑色斗篷的紅發男孩也從外面走了回來。
那是杰克。不過和半個月前比起來，他的臉要更加蒼白得多。除此之外，他的頭發也被高高束起。如若不是他的眼神太過兇戾，可能毛利陽都會把他誤認成一個女性。
看到毛利陽出來之后，杰克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低下了頭從他身旁匆匆掠過。
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出于怯懦，杰克連問候都沒問候毛利陽一句，便上了二樓。
在錯身的一剎那，毛利陽也聞到了沖鼻的味道。
那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不過那血想必不是從杰克身上流出來的，不然杰克也沒法走得那么快。
莫里亞蒂替杰克解釋，話語里似乎意有所指，“莫蘭因為犯了錯誤，所以最近幾天不會住在這里。你的房間還是你的，不過莫蘭的房間是由杰克住了。”
毛利陽不甚在意的點頭，并沒有把這件事在心上。
而灰原卻在此時突然站了出來，似乎要對他說什么話，“那個…波爾洛克，你不在的時候我往你那里借了幾本書。現在還你可以嗎？”
幾本書？
他的房間里似乎只有波克管家死前留下的那幾本書吧？
毛利陽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由于灰原一直拉著他的手，所以無法，毛利陽只能跟著灰原到了她的房間。
可誰知道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灰原卻立刻變了臉色，與之前熱情的模樣判若兩人。
“書在那邊的桌子上，你自己去拿吧。”
“啊？哦。”
毛利陽看著灰原冷淡的側臉也沒有多想，就往她指得那個方向走去。
書桌上，五六本書高高地摞在了一起，不過其中卻多了一本狄更斯的小說雙城記。
毛利陽一開始并無所覺，只以為是灰原搞錯了，便打算把這本小說放下。
誰知灰原竟然開了口，聲音清冷，“打開看看吧。那本雙城記。”
毛利陽聞言也沒有多想，便下意識地翻開了第一頁。
本以為第一頁的內容會是序或者一些作者感言，可沒想到應面而來的卻是一行無比熟悉的字體——
不要相信那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