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聯盟分部所在地,審訊室內。
桌子后坐著兩個人,在他們對面是高昂著腦袋的申屠。
現在申屠的樣子非常狼狽,衣服破了很多口子,沾滿了泥污,身上也有許多或新或舊的傷痕。
但申屠仍然高昂腦袋,臉上是不羈的笑容,仿佛身上這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一點疼痛都不曾有。
“快點交代!”
雷隊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臉色鐵青,看起來震怒非常,盯著申屠,咬牙切齒,似乎要把眼前這個人給活生生吞下去一般。
申屠就算已經如此狼狽,但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后面的雷隊,仍然有種居高臨下的樣子。
他就這么冷冷地看著,一言不發,也不知道是懶得說話還是不屑說話。
已經十天了。
這么長時間下來,現在雷隊每看到申屠,都是一肚子的氣。
這家伙骨子也太硬了。
無論他們使用什么手段,申屠就是一個字都不出口。
要知道,他們已經準備了一系列的材料,只要申屠松口,證據鏈就能立刻完整,然后就能給他按上一個濫殺無辜的罪名。
到時候就算申屠背景再怎么硬,他們有的是法子讓他就范。
但十天的折磨下來,申屠的嘴巴就像是鐵打的一樣,他們用盡了方法都撬不開。
雷隊目光幾欲噴火,死死盯著申屠,冷冷一笑。
“你真當我們不敢殺你嗎?”
申屠沒有任何反應,還是以這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他,囂張至極。
雷隊猛地一拍桌子,瞬間站起來,看這架勢,就要沖過去給申屠來幾下狠的。
“來來來!不要急,坐好!”
另一個人按著雷隊的肩膀,連忙把他按著坐下去。
這是個看起來就非常溫和的中年人,額頭上有深深的皺紋,更添上了幾分慈祥和藹,一看就給人極大的好感。
“我說老雷,你這性格也真是,該改一改!”
生氣地數落了雷隊兩句。
似乎很看不慣雷隊剛才的行為。
還嘖嘖嘖地搖了兩下頭。
“還有你,申屠。”
說完了雷隊,他又是看向了申屠。
目光里充滿了一個長者的責備和關懷。
“年輕人,熱血沖動,我都能理解。”
“但凡事都得有個度。”
說著說著,他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向申屠。
講真的,以申屠紅鬼的外號,換成之前,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這么跟申屠說話。
教訓紅鬼,這是嫌命長嗎?
但現在情況可不一樣。
申屠全身被束縛衣給捆成了個粽子。
重點是他手上那一對手銬。
手銬呈奇怪的冰藍色,看起來晶瑩剔透,非常夢幻。
如果沒有這手銬在,申屠現在哪里會淪落至此。
這是以冰石所打造的手銬,具有抑制職業者體內火種的效果,但因為產量有限,而且效果太過霸道,因此被聯盟總部牢牢把控了量。
就這么一對冰石手銬,可以說價值連城,整個臨江聯盟分部也不過五對而已。
十天前,在臨三醫院,他們趁著申屠力竭將之抓獲,然后迅速給他配上了冰石手銬。
如果不是這樣,現在的申屠早已經恢復了力量,哪里還會被他們如此擺布。
“說實在的,申屠啊,這次確實是你做的太過了。”
慈祥的中年人對著申屠苦口婆心。
那些可都是普通人。
“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而且,就算對方是敵人,你也可以靈活地選擇戰斗場地嘛!”
“你看看你看看,這次臨三,總共死了多少人!”
他把手中的文件亮在申屠面前,甩得嘩嘩響。
中年人一臉恨鐵不成鋼。
現在這個場景,他簡直太熟了。
作為聯盟中人,審訊是難免的事情。
紅白臉輪流唱雙簧,在審訊中往往能取得神效。
而他因為外形條件,專門做好人已經快十年了。
這一首騙取信任感的手段,簡直是爐火純青。
現在中年人臉上這表情,看上去完全就是為了申屠好,根本是只有站在申屠的立場才能露出的表情。
“申屠啊,我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你的狀態我也明白。”
中年人直接搬了把凳子過來,在申屠面前坐下。
“實力強,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而且對手是人偶師,殺無赦,我們都理解。”
“但是…”
他語氣放輕,像是在說什么悄悄話一般。
“做人啊,就跟古代那銅板一樣,外圓內方,外柔內剛,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理,過了幾千年還在,總不至于騙人吧。”
“有原則是好事,但不能太硬,還是得變通嘛。”
“你看,這次是你的錯吧,戰斗余波殺死了這么多普通人,這些可都是我們的同胞啊!”
說到這里,中年人臉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心里有點得意。
中年人感覺今天自己的表現非常到位。
如果滿分是一百,今天可以拿九十。
美中不足的是,負責裝壞人的雷隊,竟然還在審訊室內。
按流程,他這個好人出場之后,壞人就得自覺地離開,給他和申屠單獨對話營造出良好的氛圍。
這樣才更有利于他展開工作。
可現在這算怎么回事?
壞人在場,就算他這個好人超規格表演,申屠心里的防備還是多多少少在的,對于中年人而言,這分明就是事半功倍啊。
他暗暗在心里給雷隊記上了一本,就等著回頭找部長好好說一說了。
腹誹雷隊只是幾個念頭,中年人大部分的精力集中在申屠臉上。
說著說著,加上今天超水平的表演發揮,中年人驚喜地發現,申屠一直保持著的高傲臉,終于發生了變化。
只不過,現在這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發現了什么,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但管他呢,有變化就是好事,代表出現了漏洞。
只要再加把勁,他就能取得成功。
想到這里,中年人的表情,就顯得更加真誠上了幾分。
“申屠啊,跟你交個底,我們都是職業者,誰不是隨時會死了呢,心理壓力大,都能理解。”
中年人頓了頓。
他看到,總是以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申屠,竟然笑了。
他當時就喜出望外。
十天了,現在終于看到了曙光,任務即將完成,他哪里能不開心。
就當他一臉推心置腹,仿佛是真的站在申屠的角度思考問題一樣,準備繼續開口時。
中年人就看到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
旋轉間,他看到了自己無頭的尸體,還有從斷開的脖頸里,如噴泉般高高而起的鮮血。
而在自己那無頭的尸體后面,是一個手里拿著一把長刀的雷隊。
這只是一把普通的鋒利長刀,上面沒有火焰燃燒,自然不會是火武。
中年人怎么都不會想到,他一個堂堂的職業者,雖然只有一階,最后的結果竟然沒有死在怪物或者職業者的手中,而是被一把普通的長刀給砍下了頭顱。
直到失去意識前最后一個剎那,他都沒有搞清楚,為什么雷隊會這么做。
要知道,雷隊可是部長的心腹啊。
失去頭顱的尸體無力地摔倒在地。
雷隊甩了甩手中長刀,上前,走到申屠身后。
插入鑰匙,轉了轉,冰石手銬咔嚓落地。
申屠站起身,饒有興趣地看了看雷隊。
“你是?”
雷隊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火焰燃燒,最后凝聚出了一個骷髏頭的圖案。
見到骷髏頭,申屠倒是真的吃了一驚。
臉上的笑容更加張揚。
有意思!
他搖頭,嘖嘖了兩聲。
“沒想到,原來是你…”
不等申屠把話說完,雷隊默默退后,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審訊室。
而審訊室的大門,沒有關上。
其實,也不用這么麻煩啦。
申屠手一招,太刀火武被他緊緊握住。
他舔了舔嘴唇。
透過窗戶,看向外面漆黑的天空。
一根仿佛連接了天地的銀白色光柱,突兀間升騰而起。
下一秒,這光柱瞬間不見。
如同曇花一現。
卻照亮了整個臨江。
“那個是…”
申屠微微瞇起眼。
剛才的骷髏圖案,和現在的銀色光柱,交替在他腦海里出現。
怎么和資料里說的不一樣啊。
他甩甩頭。
高馬尾隨之晃動。
算了,管他這么多。
代行者的事情,交給老頭子他們頭痛就好了。
申屠把太刀掛在腰間,一邊整理著黑色長風一,一邊往外走去。
還沒出審訊室,他的嘴角就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上翹。
“真是令人期待啊…”
臨江聯盟分部的部長,正呆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如此深夜,他還在伏案辦公。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響起。
清脆有力,不急不緩,來訪者似乎很有禮貌。
部長扶了扶眼鏡,看了眼房門。
“請進。”
申屠優雅地走了進來。
如果忽略他那血紅的全身的話,倒是真的能用優雅一詞來形容。
太刀還在腰間。
只是黑色長風一,變得暗紅一片。
而申屠的高馬尾,還有一滴一滴的鮮血,順著頭發滴落在地。
隨著申屠進入辦公室,這個小小的空間內,瞬間彌漫起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只不過兩分鐘,當申屠在部長對面的沙發坐下的時候,辦公室里的血腥味已經濃郁得令人作嘔,就好像是屠宰場現場一般。
部長扶了扶眼鏡,目光認真地看了兩眼申屠,似乎想到了什么,點點頭。
“都殺光了?”
“也不算吧,有些人沒殺,有些人沒來得及殺。”
“看來你掌握了很多資料。”
“是你們太過火了。”
辦公桌后面的分部長輕輕一笑。
從容淡定,云淡風輕。
“沒辦法,時間有點緊,只有三年,他們需要的材料太多了。”
說道這里,他摘下眼鏡,擦了擦,重新戴上。
“這就是臨江三年來準覺醒者不到十人的原因?”
分部長點頭表示肯定。
申屠優雅地坐在沙發上,他不知從哪里拿了把梳子,正一下下地梳著他那一頭被鮮血染紅的高馬尾。
申屠微微側頭,馬偉斜向一邊,露出修長的脖子,配上全身那淋漓的不屬于自己的鮮血,當真有那么幾分詭異的美感。
辦公室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分部長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袖珍匹諾曹。
“放心,他們來不了。”
“你沒看到嗎,有大人物出手了。”
分部長微微搖頭。
“你說你,安靜呆在審訊室里不好嗎。”
銀白色的火焰燃燒而起。
一串念珠出現在分部長的手中。
眼鏡后的雙眼,忽然變得犀利無比。
分部長站起身,直到現在,申屠才發現,這個年逾中年的男人,身材竟然如此壯實。
他雙掌猛地一合,把燃燒著銀火的念珠夾在中間。
“破魔符!”
銀火彌散開來。
將早已隱藏在辦公室角角落落里的符咒點燃。
所有破魔符以申屠為目標,烏壓壓飛了過去。
這是圣職者驅魔流的戰技之一,放飛破魔符咒,給敵人造成一定傷害的同時,還能令敵人進入減速狀態。
而分部長之所以以這一招起手,是因為他早已在房間內備下了大量的破魔符。
雖然這個戰技比較普通,和后面的壓制符和朱雀符不能相提并論。
但破魔符便宜啊。
驅魔除了臨場戰斗可以用銀火制造出破魔符以外,還能以現實中的材料為載體,,將符咒的力量附著在上面,從而制造出一張張離開了驅魔的力量輸出還能獨立存在的符咒。
但因為附著的符咒力量不同,對材料的要求也有不同。
與壓制符和朱雀符相比,最為基礎的破魔符,就顯得非常物美價廉了。
傳說中,有一個高位女驅魔,足足掌握著四千億章破魔符,一人之力,富可敵國。
而現在,分部長提前在辦公室里布置下了大量破魔符。
可以說,于他而言,這里便是最安全的堡壘。
瞬間,無數破魔符被激活,如同乳燕歸巢,不對,應該是蝗蟲過境,密密麻麻沖向了申屠。
轉眼就要把申屠給全身貼滿,化成破魔符版的木乃伊。
分部長飛速后退,撞破墻壁,拉開距離,遠離申屠。
念珠已經套在了右手手腕之上。
他飛快結印,食指與中指并攏豎在嘴前,沉聲開口。
“破!”
話音剛落,劇烈的爆炸聲隨之響起。
煙塵瘋狂騰起。
雖然比不上四千億破魔符這么夸張,但他身為一個堂堂分部長,手里資源充足,湊出個幾百張破魔符還是辦得到的。
煙塵彌漫,爆炸造成的影響還在繼續,整幢聯盟大樓都在搖搖欲墜,還好為了以防萬一,他特地將辦公室選在一樓,就是為了讓自己在戰斗時候拉開距離,好在爆炸中心脫身。
爆炸的威力非同小可,明顯能看到整幢大樓正在崩潰,土石亂濺,緩慢地傾斜,即將毀于一旦。
面對這么恐怖的場景,分部長手心也不由得暗暗出汗,講真的,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認真戰斗過了。
他的目光始終集中在煙塵中心,雖然打了個措手不及,自己對于數百張破魔符的威力也極有信心,但這個紅獅好歹是那個人的學生,無論怎么高估都不過分。
想著,他快速地在身周布下白虎。
四個白虎式神將他圍在中間,同時有魔法朱在這四個白虎間不停彈射,這才稍稍感到放心。
只是,過去了這么久,怎么還沒有動靜。
分部長微微皺眉,難道,真的把紅獅炸死了不成?